劉子秋眉頭一皺:“皇帝派人來了?哪裏的皇帝?”
吉仁泰連連搖頭:“我,我不知道。”
他原先隻是西海的一個普通牧民,大隋皇帝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,皇帝派來的人就是天使。即便跟著劉子秋見識了幾次大場麵,吉仁泰還是顯得有些慌亂。
劉子秋笑罵道:“瞧你這點出息,那還不快點去問!”
“哼!”樊玉兒在一旁冷笑道,“你別以為殺了宇文敬,在西海就可以一手遮天。皇上雖然駕崩了,但國不可一日無主,朝廷肯定會另立新君。還哪裏的皇帝,如此大不敬……”
“樊姑娘,劉某忘了告訴你。”劉子秋可不願意受這個女人的教訓,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,打斷她道,“宇文化及在隴西擁立年僅四歲的代王楊侑為帝,叛賊楊玄感在長安擁立同樣隻有四歲的秦王楊浩為帝,這就有兩個皇帝了。還有洛陽城中的齊王楊暕,他官居河南尹,自有一幹手下,他會甘於屈居兩個毛孩子之下?恐怕也已經自行稱帝了吧。”
其實,劉子秋根本不知道有齊王楊暕這一號人,都是趙淩幫他分析的。要說趙淩這家夥還是有點本事的,隻是身上透著一股邪氣,劉子秋對他並不十分放心。當然了,劉子秋還不知道,楊暕已經被李淵聯手蕭嬪幹掉了,在洛陽登上皇們的卻是未滿周歲的趙王楊杲。
“那,那我怎麽辦?”樊玉兒沒想到短短幾天,形勢就變得這麽複雜,頓時緊張起來。
別人不知道楊暕是什麽樣人,樊玉兒是洛陽人氏,對楊暕一夥的惡行早有耳聞。楊廣隻是自己荒陰,楊暕卻是一夥人亂來。如果楊暕當了皇帝,她再回到宮苑,這日子……
劉子秋卻已經笑了起來,說道:“樊姑娘,你不妨再考慮考慮劉某剛剛的建議,皇宮就不用再回了,幹脆隱姓埋名,留在西海吧。”
“隱姓埋名?”樊玉兒苦笑道,“姓名是父母起的,怎敢輕棄。”
劉子秋沒想到英氣勃勃的樊玉兒思想居然如此傳統,不由笑道:“世上姓樊的人多了去,你繼續姓樊也沒有人會懷疑,就不用改了。玉兒是你的小名吧,劉某幫你起個大名便是了。”
除了她父親和楊廣,再沒有第三個男人直呼過她的小名,樊玉兒不覺有些惱怒,卻又發作不得。
“你看,樹上落滿積雪,像不像開滿梨花?北風卷地白草折,胡天八月即飛雪。忽如一夜春風來,千樹萬樹梨花開。”劉子秋根本沒有在意樊玉兒的臉色,朝著外麵一指,說道:“你幹脆就叫樊梨花好。”
大唐女將樊梨花那是傳說中的人物。劉子秋非常惡趣味地想到,樊玉兒姓樊,又有一身好武藝,忽悠過來,自己手下豈不是可以多一員女將。
“樊梨花?”樊玉兒一愣。她常常跟在楊廣身邊,聽楊廣吟些詩句,沒想到劉子秋也是第口即來,讓她頗為意外。再看到劉子秋嘴角的壞笑,樊玉兒心頭一陣慌亂,難道這個刺客對自己的非分之想?不能啊,他和那位高姑娘的故事感天動地,曆經生死,怎麽會隨隨便便移情別戀呢。
這時,吉仁泰又從外麵走了進來,拱手說道:“回主公,屬下問清楚了,是從隴西過來的。”
“樊姑娘,你請到後麵避一避。”劉子秋指了指身後的屏風,擺手說道,“是宇文化及的人,讓他進來吧。”
樊玉兒(不,現在應該叫樊梨花了)感激地看了劉子秋一眼,快步閃到屏風後麵。她跟在楊廣身邊幾個月,朝中許多大臣都見過她,如果被人認出來,還談什麽隱姓埋名。
很快,吉仁泰引了一個人進來。此人相貌平平,卻昂首闊步,神情倨傲,一見書房門便不再走了,高舉起一卷黃綾,大聲說道:“劉子秋接旨!”
劉子秋微微一愣,不是因為來傳旨的人頜下三縷短須,不是他想像中的太監,而是因為宇文化及竟然知道他是威定城真正的掌家人。知道劉子秋的名字不稀奇,不願意繼續留在西海的許多將士都聽說過他。但自從他占據威定城以後,就再沒有人去過隴西,甚至連宇文敬的死訊都沒有傳出去。現在,宇文化及卻直接派人向自己傳旨,自然令他生疑。
不過,劉子秋臉上的神色很快恢複了正常,淡淡地揮了揮手,道:“說吧,什麽事?”
那人有些意外,他代表皇帝來傳旨,沒想到劉子秋根本不買賬,不覺動怒,正欲發火,就聽屏風後麵傳來一聲輕咳。
“把他帶出去,在外麵候著!”劉子秋朝吉仁泰擺了擺手,自己起身轉到屏風後麵。樊梨花是見過大世麵的,就算喉嚨不舒服,也一定忍得住。她此時發出聲音,肯定是有話要對劉子秋說,卻不能讓宇文化及的來使聽到。
果然,樊梨花滿臉憤怒,咬牙切齒地說道:“劉子秋,請你幫我一個忙,殺了他!”
劉子秋詫異道:“你認識他?”
樊梨花恨恨地說道:“豈止是認識!咱們苑裏的姐妹哪一個不恨他入骨!”
劉子秋更加奇怪了,說道:“要說禍害西苑裏那些姑娘的,我隻知道一個許廷輔,這人卻是誰?”
“許廷輔確實不是好人,但惡有惡報,在洛陽的時候,就聽說他已經死了。”樊梨花早知道劉子秋與高秀兒的故事,對他知道許廷輔並不奇怪,繼續說道,“外麵這個人叫做何稠,他為了討好皇上,製作了一種如意車。多少女孩子因為這種如意車……唉,不說了。總之,他不是好人,你一定要殺了他!”
“如意車?!”劉子秋大吃一驚。
高秀兒當初就是被如意車製住,動彈不得。若不是劉子秋誤打誤撞闖到那裏,高秀兒險些被楊廣當著眾美人的麵肆意淩辱了。其實,還有一件事劉子秋不知道,那天晚上,在湖邊張臂阻攔他的就是何稠。隻是當時光線太暗,劉子秋又急於帶高秀兒逃命,一掌就把何稠打下了水,根本就沒看他長得什麽樣子。而劉子秋蒙著麵,何稠也沒看清他。所以,兩個人見了麵,卻都沒有認得出來。不過,能夠造出如意車的人畢竟是個人才,至少在機械運作方麵有他獨到的見解,在這個年代是非常了不起的,而劉子秋現在正缺少這方麵的人才。
劉子秋定了定神,拱手說道:“樊姑娘,自古欠債還錢,殺人償命。何稠隻是做了件如意車討好楊廣,算不得什麽大罪。劉某隨便殺了他,與暴君何異?”
“你,你不知道,那些小姑娘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地。”對一個黃花大閨女來說,這些話實在難以啟齒,足見樊梨花對何稠和如意車有多痛恨。
也難怪,楊廣做那種事的時候,樊梨花和薛冶兒就在旁邊。雖然已經時隔多日,那些小姑娘婉轉哀啼的場麵猶自曆曆在目,有時她甚至會夢見被機括扣在車上的是自己。而且,這種事已經在她心底留下了深深的陰影,直到現在,她也不願意讓男人碰到她的身體。
劉子秋搖了搖頭,笑道:“樊姑娘,要不這樣。劉某把何稠留在威定城,派些事給他做。做事哪有不犯錯的?到時候,設法尋他一個由頭,方能殺之有名!”
“好!便依你!”樊梨花想不出更好的理由,隻得盯著劉子秋的背影小聲嘟囔道,“真陰險!”
隨著內力的恢複,劉子秋的聽力也重新敏銳起來,對於樊梨花的背後嘀咕,他也隻是一笑置之。
過了好一會,已經等得不耐煩的何稠方才獲準再次進入書房。此時,書房中已經多了兩個人。一個人尖嘴猴腮、獐頭鼠目,正是趙淩,另一個人虎背熊腰、五大三粗,卻是達愣。
劉子秋指了指何稠,對趙淩說道:“趙大人,這位何大人以後就是你的助手了。”
何稠大驚道:“劉子秋,本官是替皇上前來傳旨的,品級也高於你,你有什麽權力支使本官!”
“傳旨?傳的什麽旨?”劉子秋沒好氣地說道,“隴西一個皇帝,長安一個皇帝,你讓劉某聽誰的?劉某索性誰也不聽!這裏是西海,可不是隴西,誰要是惹毛了劉某,劉某把他扔到西海湖裏喂魚去!”
何稠萬萬想不到劉子秋已經得知楊玄感在長安另立一帝的事情,此時再也擺不起天使的架子,慌忙諂笑道:“劉大人,楊玄感是叛逆,他所立的是偽帝,早晚將滅九族!皇上聖旨中已經封劉大人為西海太守,隻要劉大人接了旨,一切便名正言順,劉大人何樂而不為呢?何某回去以後,定會在皇上麵前替劉大人多多美言,劉大人飛黃騰達,指日可待。”
劉子秋哈哈笑道:“如果我是楊玄感,立刻就要揮師洛陽。到時候兩京在手,何愁隴西不克,恐怕被誅九族的就是宇文一家了。他們之間誰勝誰負,我不管,總之誰笑到最後我就聽誰的。至於你何稠,我也不管你原來是幹什麽的。到了西海,是龍你得盤著,是虎你得臥著。從現在起,你就是西海郡的將作功曹,歸於長史趙淩趙大人轄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