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。”還是葉瀾機敏,連忙擋在了嫻貴妃身前:“奴婢失儀,明知道宮裝的下擺收緊了些,方才邁步子急了,硬生生的扯出一個口子,請娘娘恕罪。”
盼語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麵紅如緋,心裏的難堪豈能被葉瀾三言兩語就給蓋住。“既然是步子邁的急了些,往後就規行矩步,多加小心吧。”
秀貴人強忍住眼底的笑意,也沒有多嘴出聲。但臉上浮現的那種輕蔑之意,其實隨隨便便就能隱去的。
蘇婉蓉這麽看了她一眼,亦覺得她是真的『性』子淺薄了些。回首隻對嫻貴妃道:“衣裳扯破了,沒有什麽大不了的。實在不至於生氣,左右再做一件兒新的不就得了。也幸虧扯破的是葉瀾的衣服,若是嫻貴妃你的,可就不好辦了。誰不知道這新進貢來的料子,這個顏『色』已經沒有了。”
心底惱火,盼語總覺得事情蹊蹺。內務府畢竟不是第一次給她製衣,從前也從未發生過如此的事情,何況她現在已經是貴妃了。哪有奴才敢不謹慎精心著辦事兒的?“本宮還要去給太後請安,就不與兩位多言了。”[] 首發燃文帝妃傳之孝賢皇後第六百二十二章:想見頻將翠枕移
返回肩輿的每一步,盼語都如同走在刀尖上,格外的小心翼翼。“純貴妃說的極是。皇上昨晚上才叮囑了本宮,要精心盡心的侍奉好太後,本宮自然是得趕緊去,一點兒時辰都不能耽擱。”
“恭送嫻貴妃娘娘。”秀貴人輕佻一笑,福過身轉首對純貴妃道:“還是娘娘的稀有藍寶石最稱這旗裝的顏『色』。皇上是最有心的了,總是替娘娘設想、安排的周全。哪怕是一串珠子,一對丁香兒都謹慎周到,真是讓人羨慕呢。”
就著這樣諂媚奉承的聲音,盼語麵無表情的上了肩輿。身後是純貴妃和婉幸福的笑聲,竟要比秀貴人的奉承刺的更疼。不錯,有些人說話的確刺耳,可有些聲音聽起來卻刺心。隻是,當盼語穩穩當當坐在了肩輿上,再度麵對二人時,臉頰浮現的笑意竟然又如舊的好看起來。
她這一條路,走的比純貴妃還要更艱難。偏不信純貴妃都能做到的,她卻做不到。
忍下了這口氣,一直忍到慈寧宮,四下裏無人,盼語臉上的神『色』才驟然生變。“葉瀾,這衣裳到底是怎麽回事,純貴妃那麽大的肚子穿著都無礙,本宮不過是邁了一步,怎的就弄成了這個樣子?”
“娘娘放心,奴婢一定會去查清楚的。”葉瀾謹慎道:“隻是這樣麵見太後……”從她這個角度,正好能看見那旗裝撕裂的一角,像是有抽絲的痕跡,這就讓她更加疑『惑』了。“按說進貢的緞子,不會如此,奴婢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。一定是有人不想讓娘娘您搶了風頭……”
“先別說了。”盼語怕收不住臉上的怒『色』,故而打斷了葉瀾的說話:“等從慈寧宮回去的時候,你再仔細去辦這件事兒。記得用一點方法,千萬別驚動了人。”
“是。”葉瀾輕聲的應道,轉而大聲道:“嫻貴妃娘娘駕到。”
盼語順勢走進內寢之中,才見到一個小丫頭正在為太後『揉』肩。“太後萬福金安。”
“是嫻貴妃啊,怎麽來的這樣早?”太後才起身梳妝不久,早膳還沒用,嫻貴妃竟就來了。
“太後身邊侍奉的人都是內務府新選進來的,個個水水靈靈,看著就像是小荷嫩尖兒,清新卻終究是稚嫩了些。臣妾怕她們『毛』手『毛』腳的,『摸』不透太後的心意。與其擔心著,倒不如臣妾自己過來,實實在在的聽從太後差遣,這樣心裏反而舒坦。”盼語略微側身的坐下,有意的將破損的衣裳遮擋起來。
那種感覺,就好像想要掩藏自己的瘡疤不讓人瞧見一樣,加倍的小心翼翼。
“你倒是孝順,隻聽這番話,哀家也覺得舒坦了不少。”太後讚許一笑,對身邊兒的小宮婢道:“丫頭啊,下去吧,這兒有嫻貴妃陪哀家說說話就好了。”
人才下去,盼語便有些按耐不住:“皇上昨晚來了臣妾的寢宮……”
“然後呢?”太後不動聲『色』,平靜的聽著。
“皇上說了許多‘心底話’,臣妾聽得出來,都是那張信箋的功勞。”盼語長長的歎了一口氣:“可是為了臣妾能重奪皇上的信任,折損了這麽多血滴子,太後往後的日子該怎麽籌謀呢?”
狹長的鳳目裏盡是笑意,太後想起那一日與弘曆的對話,不禁泫然。“你有所不知,其實皇上已經掌握了一些。哀家這麽做,是幫你也是迫不得已。與其讓皇上一個一個的揪出來,倒不如由你告訴他。不管怎樣那些血滴子都是要遭殃,你來動手反而對你有利。旁的就無所謂了,哀家絕不會把自己全部的後路斷送掉,你大可以放心。”
聽太後這麽說,盼語著實鬆了一口氣。唯有她自己心裏知道,即便太後沒有出此謀策,她也是真的想要揭穿太後。現在反而好了,對皇上她衷心可嘉,對太後她又言聽計從。慢慢的,改掉自己執拗的壞脾氣,一點一點的收回皇上的心,她的日子一定不會再這樣任人宰割的過下去。
“皇上應該還叫你多多陪伴在哀家身側吧?”太後見嫻貴妃來的如此早,便知道皇上一定有叮嚀。[] 首發燃文帝妃傳之孝賢皇後第六百二十二章:想見頻將翠枕移
“是。”盼語頷首。
“那很好,你就繼續替皇上‘注意’哀家的一舉一動。什麽話能透出去,你心裏該有數。”太後眯起眼睛,勾起唇角:“你這衣裳倒是好看,鮮少能將這樣的藍『色』染的如此清淡純美,像極了天空蔚藍的顏『色』,又好像海天相接的寬廣之美。”
盼語凜眉,笑容很是不自在。“好的東西人人都想要,臣妾也不過是撿了個漏子。”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太後輕輕的撣去衣袖上的塵,仿佛看見那塵飛揚而起,浮在空氣之中,迎著投進窗欞的日光,兀自閃爍著金光。“皇上喜歡你穿什麽樣子的衣裳,你就穿什麽樣子。愛聽什麽話,你便說什麽話。情分這東西啊,往往就是投其所好罷了。
總不能明知道是這個樣子,卻偏偏非要那個樣子不是麽?轉眼,你伺候皇上也這麽些年了,該明白的,最終總是要明白。”
忍不住動了動唇,盼語還是很想知道:“臣妾鬥膽敢問太後一句,您是先帝朝最受寵愛的貴妃,太後,您真的得到過先帝的心麽?”
“若說沒有得到過,哀家這一生未免也太荒誕不經了。可若說得到,到頭來哀家其實什麽都沒有,隻是執著於自己心裏的仇恨罷了。”這話不假,靜下心來的時候,太後時常會想,加入不是富察氏一族從中阻攔,先帝會不會冊封自己為皇後?
還是富察氏一族的所作所為,其實根本就是先帝授意的?想到這裏,太後不禁有些頭疼:“得到過,又失去了,這便是最好的解釋。哀家也不知道,究竟到先帝死的時候,心裏還有沒有哀家。反正這麽多年已經過去了,有沒有似乎根本就不要緊了。”
“可是臣妾……放不下皇上。”盼語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,從前她是挖空心思的對皇上好,所以皇上愛她憐她,百般嗬護。如今,她也是挖空心思,卻是以謀策使皇上回心轉意。而皇上回饋給她的,不過是憐憫與微乎其微的信任。這樣的情分,真的好麽?
“你若是放得下皇上,你就不是嫻貴妃了。”太後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當的。“哀家問你,倘若皇上的人與皇上的心你隻能得到一樣,你是要心,還是要人?”
怔在那裏,盼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要一個軀殼有什麽用,心不在,一切都是空的。可隻要皇上的心談何容易,除非向皇貴妃那樣,閉了眼才知道有還是沒有。不能兩全其美的選擇,盼語還真是不敢輕易開口回答。
“人不在,心裏惦記與否,你又如何能知道?倒不如日日就在眼前,即便是敷衍了事,旁人看來卻也是不同的。哀家想,純貴妃此時得到的,便是皇上這個人了。你若是能和她一樣,時常讓皇上相伴身側,心總會有的。”太後淺淺的勾起唇瓣:“記得按時服『藥』。”
心裏一直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,可盼語是真的聽進了太後的話。“多謝太後提點,臣妾告退。”
從慈寧宮一出來,盼語便斂去了所有的表情,冰冷道:“葉瀾,去內務府弄清楚這旗裝的事情,從料子到經手之人,都得逐一查問清楚。快去快回。”
“是。”葉瀾見嫻貴妃如此著急,不敢多話,緊忙就去了。一路上,葉瀾走的飛快,身後綴著的兩個小宮女兒幾乎都跟不上她的步子了。
“姐姐,你瞧哇,我說什麽來著,嫻貴妃豈會是能沉住氣的主,這不是來了麽?”柏絮妤與婉貴人立在通往內務府一條小徑的亭子裏,看著急匆匆而去的葉瀾,嬌笑不止。“來了就好說了,怕的隻不過是她不來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