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仙盟九千七百年,蜀山舉辦仙門新秀大賽,廣邀天下門派參觀。
“他娘的三十萬靈石!”在奉天城東北角的茶館裏,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破口大罵,手裏的酒壇不斷抖動,酒水灑了一地。
大漢對麵的紅衣青年眼圈烏黑,倦怠之意流露於外:“愛買不買,這可是四大仙門難得一見的比武盛會,想去的修士擠破腦袋都沒能買到。三十萬靈石還是看在你是澎風派掌教的份上,不然別說三十萬,六十萬我也賣。”
旁邊喝茶的客人勸道:“老彭,三十萬靈石一個月就掙回來,這四大仙門高手對決的景象,三百年都未必遇到一次!你想清楚,名額隻有一萬個,再不買就沒了!”
大漢摸了摸口袋,一臉肉痛,他咬咬牙,低聲道:“兄弟,能不能便宜些,人家蜀山才賣十萬靈石。你這三十萬實在太貴,我們小門小派買不起啊。”
紅衣青年懶懶道:“還是那句話,愛買不買,再說不賣了。”
“你他娘再說一遍!”大漢暴怒,猛地站起身來,狂霸的氣勢壓向對方。紅衣青年臉色一白,嘴角卻掛起一絲冷笑,隨後數十道飛劍破空而來,牢牢頂著大漢的身體,整個茶館鴉雀無聲。
大漢感應到冰冷的劍鋒和殺氣,艱難咽口唾沫,額頭汗珠直冒道:“有話……有話好好說。”
紅衣青年向門外指道:“滾出去,不準再進茶館一步。”
劍尖刺破皮膚,血液滲出。
“我這就出去!”大漢踉踉蹌蹌後退,到門口轉身就跑,不敢回頭。
飛劍返回主人身邊,一些普通的行人坐在茶館裏靜靜喝茶,輕撫飛劍。
紅衣青年打個哈欠道:“還剩兩張門票,現在心情不好,一張四十萬,誰買?”
“蜀山禦劍術名不虛傳,”在茶館角落,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人站起身來,緩步走向紅衣青年。
紅衣青年瞳孔收縮,冷笑道:“我們兄弟幾個都是閑散門派混口飯吃,與蜀山不相幹。倒是你,光天化日打扮得鬼鬼祟祟,不怕外門執法隊嗎?”
那人走到紅衣青年麵前,原來是個花白頭發的老人,他微微一笑道:“進城時執法隊已經檢查過了,我來買兩張門票。”
“兩張?”紅衣青年仔細打量著老人,除了從容淡定外看不出別的。
“沒錯,我和家裏小孩,一人一張。”老人微笑,親切和藹,讓人心生好感。
紅衣青年皺眉道:“你有八十萬靈石?”
老人搖頭道:“我隻有一枚果子。”
“果子?”紅衣青年愕然。
老人笑道:“在老家宅院裏發現的,聽說是鯤鵬血果,可賜人法相神通。”
鯤鵬血果?
片刻寂靜後,全場嘩然。
“鯤鵬血果!現在還有鯤鵬嗎?”
“不是說隻有死掉的鯤鵬,在沒有後代繼承下,才會化做血果挑選有緣人,難道又有鯤鵬死了?”
“如果是真的,豈止八十萬,八百萬、八千萬都可以啊!”
紅衣青年手都在哆嗦,驚駭道:“空口無憑,拿出來看看!”
老人看著那些起身望向自己的客人,搖頭笑道:“隻是普通的鯤鵬精血,和你們說的血脈傳承不一樣。”
他從袖口拿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藍色血珠,上麵淺藍,下麵深藍,隱隱有風吹海嘯的聲音。
“鯤鵬精血?”紅衣青年凝視著血珠,裏麵有藍天大海,一條巨大的魚在海中暢遊,仰望天空。
“可以交換嗎?”老人微笑。
紅衣青年反應過來,慌忙道:“您稍等片刻!”
他衝出茶館,老人坐在一旁,安心等候著。
沒多久紅衣青年回到茶館,恭敬道:“可以交換,不知您老是否願意與我們師尊一敘?”
老人淡淡笑道:“我沒幾天可活了,就想帶小孩遊遍六合八荒。奉天府已經看過,現在該蜀山了,向你師尊說聲抱歉。”
紅衣青年一怔,隨即笑道:“無妨,這兩張門票請老人家收好,填好背後的空格,自然可以上山。”
老人接過門票,忽然笑道:“不虧是蜀山,連心魔大誓都能寫在紙上。”
紅衣青年笑道:“安全第一,老人家也不希望看到有騷亂發生吧?”
老人點頭,開始書寫:名字:餘空海;地址:東海碧波島;門派:無;恩師:無;修行功法:吞吐靈氣……
等填完這瑣碎的個人信息。他順手拿過另一張門票,向紅衣青年問道:“我家小孩還不會寫字,我可以替他寫嗎?”
紅衣青年點頭:“當然可以,隻要是真實信息就行。”
老人微微一笑,繼續書寫:名字:星落;地址:雍州順安府;門派:無;恩師:餘空海;修行功法:無……
他全部填完後,向紅衣青年問道:“我們現在可以去蜀山嗎?”
紅衣青年笑道:“當然可以,祝你們一路愉快。”
老人向紅衣青年頜首示意,轉身走向角落,輕輕喚道:“殿下,該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空靈縹緲的聲音傳來,一位穿著金邊黑袍,豎領遮住大半個臉的小孩,從椅子上站起身來。老人拉著他白到近乎透明的小手,緩緩走出茶館。
“殿……殿下?”紅衣青年心頭劇震,他瘋魔般衝出茶館,看到的卻是人潮擁堵的街道,那對老人和孩子,不知何時出現,又消散無蹤。
“二師兄!”茶館裏的扮演路人的弟子們緊跟著出來,在後麵問道:“怎麽了?那顆鯤鵬血果是假的嗎?”
二師兄緊緊捏著鯤鵬血果,內心惶恐不安,他本能感到自己犯下一件天大的過錯,卻又不知道哪裏出錯。
心魔大誓沒有啟動,那老人寫得都是實情,可為什麽會有人被稱作“殿下?”究竟是昵稱,還是真的殿下?
“我們去找師父,”二師兄聲音幹澀道:“他剛調查過這對爺孫,我們必須告訴他剛才的事情!”
此時在蜀山腳下,無數劍光從天上劃過,規規整整落在山腰,一步步走上蜀山。這是對天下第一劍修宗門的尊重。
“上麵就是蜀山,裏麵有紫青雙劍、三清道氣和囚天鎖,殿下當心些。”老人剛才還在奉天城,眨眼間便到蜀山!
“嗯。”小孩望著蜀山的大門,眼神空洞無物。
老人微笑道:“我們在山裏住了一萬年,也該請人類去住一住了。”
“嗯。”小孩望著不斷在山腰降落的修士,眼神死氣沉沉。
……
宛州富甲天下,坐擁兩府,除了奉天府外,還有淮安府。不同於靠山吃山的奉天府,淮安府依江傍海,出門都是劃船,堪稱是水上的城市。
在淮安府東的集會上,一排小船並列擺放,船上放著魚蝦蟹龜等水產品,來購物的人坐著自家小船在一旁挑選,和老板討價還價。
一位劃著皮筏的漁民,從集會的水麵劃過,他撐著竹竿,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汗珠。在進入大家視線的時候,他突然舉起右手左右搖擺,一條白色的紗布纏在手腕上,隨風飄蕩。
集會似乎一下子安靜許多,賣家買家都望著這個奇怪出現的漁民。他也不說話,隻是攤開右手不斷晃動,一臉嚴肅,駛向下一個集會。
“這人誰啊?真是奇怪。”一個挑魚的大嬸奇怪道。
賣魚老板神秘的笑笑,並不說話。他眼睛看向其他人,每一個凝視漁民的人,都是他的教友。
這是白蓮教的召集儀式,聖母呼喚他們午夜相聚。
在九州十三府,或漁民或山民或農民,右手腕係著白紗布的人不斷出現,準備今晚聚會。
這是白蓮教有史以來最浩大的會議,他們所商議的也正是白蓮教有史以來最瘋狂的計劃。
四大仙門齊聚蜀山,比賽會談。而在神州各地,人魔妖獸蠢蠢欲動,平靜的水麵下,無數暗流奔湧衝撞,一場席卷六合八荒的“海嘯”即將到來。
……
在蜀山正門外,兩男一女緩緩走近,十多位弟子負責檢查門票。其中一位弟子忽然抬頭問道:“你們玄河宗不是已經進去兩位正副宗主和兩個長老嗎?怎麽又多了你們三個弟子?”
一位黑衣青年忙說道:“我們資質不錯,葦光長老允許自己買票進來。有勞大哥了,我們很想看仙門比試,說不定頓悟呢!”
“頓悟?”那弟子噗嗤一聲笑了:“你叫王衛是吧?那就祝你一朝頓悟,白日飛升,也不浪費這十萬靈石。”
“謝謝大哥,”王衛憨厚笑道:“我們沒啥本事,就指望福從天降了。”
“去吧去吧,”那弟子揮手道:“別擋著後麵,進去聽人安排,亂跑後果自負。”
“是是是,”王衛拉著另一位青年的手,急忙走進蜀山,嬌小可愛的少女緊跟其後。
黑衣青年眺望著井然有序的蜀山弟子,輕聲讚歎道:“這蜀山管理倒是嚴密,如果不是提前買通葦光加入玄河宗,我們簽名時就暴露了。”
王衛低聲道:“安大哥,我們怎麽接近盟主?”
安知命微笑道:“見機行事。”
王衛重重點頭,認真觀察著左右,尋找可乘之機。
“啪!”王衛腦袋被安知命敲了一記,他茫然望著安大哥,安知命笑罵道:“你這是生怕別人看不到你嗎?”
王衛啞口無言,安知命笑道:“輕鬆些,就當我們在旅遊,這蜀山風景也不錯嘛。”
王衛看著在前麵賞風景的安知命,忽然有種強烈的危機感。自從聽說盟主還活著後,安大哥似乎變了模樣,火急火燎不顧安危衝到奉天城。散修盟的事被他拋到一邊,魔族幾次通過空間通道傳來功法靈藥,安知命也隻吩咐接收的人自行處置,他則全力收集盟主的信息。
這樣下去,散修盟會散掉的。
希望盟主還像當年那麽英明神武。王衛想起當年在靈明派,韓勝逐走安知命時的場景,心頭籠上一陣陰霾,希望如此。
不然散修盟隻能在帶頭大哥和一手創建的盟主間二選一。
隻能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