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瀾聽了蕭風的話,僅僅是一瞬間的驚愕。驚愕之餘她很快的恢複了鎮定,鬆開了捂著麵龐的手。綃紗已經被蕭風扯掉了,她滿是傷疤已經走樣的麵容,就這樣呈現在他麵前:“是你要看的,別怪我嚇人。”
盡管蕭風想到了千萬種可能,想到芷瀾的容貌會有多麽的猙獰可怖,可當他看見那張再不複從前美貌的臉,他的心還是刀絞一般的疼。淚水不聽使喚的噙滿了他充血的雙眼:“他不是很愛你的麽?他怎麽能下得去了手?”
“那你呢?”芷瀾含淚對上蕭風滿是怨恨又充斥著憐惜的目光:“你不是尾隨他身後麽?你不是看見他種種所為麽?你又怎麽人心不救我,由著我變成這個樣子?”
這話問的蕭風有些啞口無言,他當時的確是想衝出去的,遲疑以及啞忍,也是他自卑他別無選擇惹的禍。“我能怎麽樣?我沒有富察傅恒那麽好的出身,我也沒有能當上皇後的長姐。雖然我侍奉在皇上身邊數十年,可那又能如何?你也瞧見了吧,皇後隨隨便便用了點兒手段,就使我妻死子死,家破人亡。”
半晌的沉默,兩個人均沒有再說什麽,末了,蕭風轉過臉自嘲道:“萬般皆是命,即便我救下你,也保不住你。除了看著傅恒帶你走,我別無他選。”[] 首發燃文帝妃傳之孝賢皇後第五百四十四章:小檻冬深未破梅
輕輕的閉上眼睛,芷瀾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:“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,這話說起來真真兒是一點兒也不假。”
“好一個萬般皆是命。”芷瀾的雙眼裏隻有空洞洞的漆黑,這些年,她拚命的忍,拚命的躲,拚命的想盡辦法讓福晉成為她返回皇宮複仇的踏腳石,可原來這一切都是徒勞。以她這張臉,想要奪回從前的一切根本是癡心妄想。“你為什麽要來,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?”
“一場舊相識,我不希望你一直蒙在鼓裏,更不希望你再做重返皇宮的夢。”蕭風毫不避諱:“皇後與富察傅恒害的我一無所有。如今皇上雖然用我,卻早已不複當年的親密無間與信任,我在他們眼裏,既是個沒有用的人,又是個卑鄙小人,和你一樣,我也不甘心。”
芷瀾冷哼一聲,重新將垂下的麵紗蒙在臉上:“我能幫你什麽?在傅恒的飯菜裏下毒還是也暴『露』自己的身份,讓皇上治罪於他和皇後?”
“前者太便宜他了,後者對你不利。”蕭風雖然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喜歡芷瀾,但他能確定,在自己的心裏,始終不希望芷瀾有事,不希望芷瀾死。“我是不會做的。”
“哦?”芷瀾眼尾瞟了一下窗外,似乎有人來,便警惕的示意蕭風藏到內裏間兒的黃楊木櫃後。“是誰?”
“妹妹,沒打擾你休息吧?”妙芸就著木妍的手緩緩走了進來。
“福晉安好。”芷瀾斂去所有的傷懷,恢複了一如往常的神『色』:“終日也是這麽過的,平靜至極,哪裏有什麽打擾不打擾之說。我就盼著福晉能過來坐坐,說說話,也好比一個人對著空『蕩』『蕩』的廂房好許多。”
“那就最好了。”妙芸環看一眼廂房內,見沒有人在,不覺詫異:“怎麽不見木婕陪著妹妹?”
“晨起想喝梅花酒了,天寒地凍的,煮這酒是最好不過,就讓木婕去收集梅花上的『露』珠了。”芷瀾扶著福晉坐下,不禁問道:“瞧福晉一臉的喜『色』,可是有什麽好事情?”
“若不是好事情,我也不會來麻煩妹妹。”其實論及年齡,芷瀾要比妙芸大許多。但因著身份的緣故,妙芸從一開始便喚芷瀾妹妹。實際上,妙芸也不知道芷瀾真實的年齡。“皇上將六阿哥養交給皇後娘娘撫育,我聽爺說起,已經抱去長春宮好些日子了。這些天天氣好了點,我便想著入宮覲見皇後娘娘,瞧一瞧六阿哥去。”
芷瀾的心隱隱作痛,麵上卻佯裝平靜,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。她被關在這落月閣,這麽多年,關於皇宮裏的點點滴滴的消息,不是聽福晉說,就是靠木婕打探到的。當然,雖然這隻是點點滴滴的一些,長久的匯集於心,也早就如同水滴石穿,留下了不淺的痕跡。
“果然是極好的事情,皇上疼惜皇後娘娘,就是爺的福氣。福晉能時常陪伴在皇後娘娘身邊,也是咱們府裏天大的福氣。”
“說的是呀。”妙芸對著鏡子瞧了一眼,轉首赧笑道:“這麽多年,我入宮的穿戴配飾,都是你替**持的。就連送給皇上皇後什麽的樣禮物合適,也都是妹妹你在費心。這回,又得勞煩你了。”
“福晉客氣了。”芷瀾想了想:“冬日乃是靜歲,有縫六阿哥撫育在長春宮之喜,福晉可以著橘紅『色』旗裝入宮,既有喜慶之意,又顯示福晉與皇後娘娘乃是極為親厚的,感同身受般歡愉。至於配飾,敢問福晉一句,入宮的日子定下了麽?”
“三日後。”妙芸很讚同著橘紅『色』的旗裝,臉頰生出了淡淡的粉意。
“皇後娘娘素來崇尚節儉,不喜歡太過奢靡的金銀珠玉。不如這樣,福晉遣侍婢將合意的飾物奉來妾身房中,讓妾身逐一擇選,或是親手製作合適的,供福晉佩戴。”芷瀾笑意漸漸濃了些許:“衣飾得體,才顯得福晉更加有心。”
“妹妹總是最穩妥的,有你替我拿主意,我是真真兒的放心了。就按你所言為好。”為顯得謙和,妙芸略微為難道:“真是要勞煩妹妹了。”
芷瀾見她要走,便起身相送:“福晉別說這樣見外的話了。若非還能為福晉『操』持這些事情,妾身真是要成了廢人了。”[] 首發燃文帝妃傳之孝賢皇後第五百四十四章:小檻冬深未破梅
輕輕拍了拍芷瀾的手背,妙芸道:“那妹妹好好歇著。”
“福晉慢走。”芷瀾送了妙芸出去,才回到廂房之中,掩上門。
蕭風小心的出來,臉上竟然浮現了一抹笑意。“或許這就是最好的法子。”
芷瀾沒有做聲,蕭風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。她也曾經希望借助福晉,讓皇上想起自己,又或者是厭惡皇後。甚至……甚至還想過要利用福晉,報複皇後。但這一切不過是初步的構想而已,哪裏就有那麽容易了。
“福晉到底是外戚,不是那麽容易能經常入宮的。”芷瀾對上蕭風的眸子:“更何況我現在有些心灰意冷了。即便是……即便是除掉了皇後,我也不能再回紫禁城了。我不知道這樣做還有什麽意思。”
蕭風輕輕歎了一聲:“你別犯傻,即便是不能回紫禁城,誰虧欠了你,咱們也要加倍的討還回來。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們。你不想想,若不是她們,也許你早已經是紫禁城裏呼風喚雨的主子了,皇上待你總不會薄情至此的。”
“讓我想想。”芷瀾知道自己不該認輸更不該放棄複仇,畢竟仇恨是她賴以支撐精神,活到現在的唯一理由。
“你可以慢慢的想一想,這件事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。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芷瀾,現在放棄對你而言沒有半點好處。難道你就甘心這樣被『操』控一生麽?”蕭風沒有再說下去,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攪『亂』芷瀾的心。“無論你怎麽決定,我都不會幹涉你。”
芷瀾慢慢的點了點頭:“是該好好想一想了。”
“皇上。”傅恒行過禮,如舊立在一旁。
弘曆擱下手裏的折子,略有所思:“朕想著,這些日子也算是太平,前朝與後宮皆安靜,倒也無妨。隻是太後喜歡清靜,慈寧宮戍守的侍衛再多,也不可攪擾,你明白麽。”
“傅恒明白。”他知道皇上不願意旁人打擾太後,跟不願意慈寧宮有消息走漏。
“玉台金盞開的這樣好看,叫人送幾盆去貴妃那裏。”弘曆見李玉捧著花進來,撲鼻的沁香很是醉心,不禁一下子想到了慧貴妃。
“奴才遵旨。”李玉擺放好了手裏的水仙,便躬著身子退了出去。
傅恒覺得這個時候提一下,或許有效,便蹙眉道:“皇上疼惜慧貴妃娘娘。奴才鬥膽多嘴,隻怕再好的玉台金盞也無法平複慧貴妃娘娘的恍恍不安。”
“哦?”弘曆知道,傅恒不是多嘴之人:“你是想要勸朕寬恕貴妃的兄長麽?”
“奴才不敢。”傅恒恭謹道:“皇上這些日子未有旨意,而貴妃娘娘的兄長隻是被拘禁而已。這足以說明皇上因為娘娘的關係而有所不忍。奴才隻是不想皇上過分憂慮。”
弘曆凜眉,慢慢道:“那麽倘若是你有什麽事情辦錯了,朕當如何呢?是看著皇後的麵子寬恕了你,還是依照宮規法紀嚴懲不貸?以示朕公正嚴明,大公無私。還是你希望,朕因為情麵而罔顧法紀,說一套做一套,為自己人網開一麵,不循禮法?”
傅恒的心一懸,慌忙的跪了下去:“奴才該死,奴才多嘴了。奴才不敢有這樣的心思,還望皇上恕罪。”
沉『吟』片刻,弘曆輕飄飄的歎了一聲:“罷了,你起來吧,朕不過是自己想不通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