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瀾不是故意想偷聽,而是自己就站在廂房以外,防著旁人偷聽,才將皇上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了耳中。待皇上憤然離去,她才匆匆忙忙的走進了內室:“娘娘,您這是何苦,這樣做未免太冒險了。”
蘇婉蓉自然是一身的冷汗,後心發涼。想起方才皇上的臉色,她自然也是後怕的厲害。想來這會兒若是將身上的小衣扭幾下,肯定能扭出水來。不過她也十分佩服自己的勇氣,一貫的柔順竟也有如此大膽的時候,尤其是麵對皇上,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“這些話,原是我從和親王口中聽來的,想來也是他怨懟猜忌之言,卻不料正中下懷,竟然說的一字不差。可見和親王對皇上,還真真兒是了解。”蘇婉蓉拭去了鬢邊的冷汗,隨即站起身子:“這些日子,好好留在阿哥所,別再去皇上麵前礙眼了。
皇上給本宮的期限你也聽清楚了,隻要永璋康複了,本宮就得將這樣的話來處稟明皇上。怕就怕本宮的肚子不爭氣,再有什麽偏差,咱們就前功盡棄了。”
“不會的娘娘,您且放心就是。太後的藥您已經用下了,太後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誆騙您的。此藥必然有效。何況在此之前,娘娘您一直注意調理身子,想來不會落空。”風瀾的雙眼流露出迫切而渴望的光彩:“何況奴婢有預感,很快咱們就能風風光光的返回鍾粹宮了。”
這話說的蘇婉蓉心裏生了幾分底氣:“但願吧,但願如此。”想了想,她又有些不安心:“禦醫可說了,照這個樣子下去,永璋的病大約還有多久能痊愈?”
“估摸著怎麽也得一兩個月,雖然說現在不發高熱了,可三阿哥先前有過炎症,身上的疥瘡也未曾消退幹淨,若是要痊愈,少說也得是這些時候。”風瀾心裏閃過一絲疑影,未敢宣之於口。其實她是想問一問純妃,倘若三阿哥的病很快就要痊愈了,為著一己之私,純妃會不會做手腳讓這個嫡親的兒子好的慢一些。
其實看過了雪瀾的下場,風瀾也未必就真的不害怕。雖然純妃口口聲聲說如喜歡自己,如何看重自己,可實際上當她需要的時候,也必然會做的幹淨狠辣,不留一絲情麵。以至於,風瀾也不敢就這麽信了純妃,出事之間,總是要顧及自己的安慰的。
她盼望著能早一天滿二十五歲,能早一些離開純妃。隻要純妃能顧念丁點兒舊情,不要斬草除根,殺人滅口,那她就感激不已了。
“你可看清楚了,皇上走出阿哥所的時候,當真是麵色發青?”金沛姿不放心的又問了小陸子一遍。
“回娘娘的話,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的。皇上從阿哥所出來的時候,非但臉色發青,額上的青筋都凸起分明著,一看就是動了大怒的樣子。”小陸子如實的回著話,想起自己瞧見皇上的表情,心裏也是畏懼至深的。
皇上動怒,可想而知一準兒沒有什麽好事兒。金沛姿這才稍微放心了些,輕輕的擺一擺手,讓小陸子下去,轉身才對皇後道:“娘娘,皇上在阿哥所裏動了怒,您是否去養心殿勸慰一番?”
見皇後沉吟不語,她接著道:“無論皇上昨日為何宿在阿哥所,今兒都是生了純妃的氣。從前或許沒有這樣的時候,這會兒到底不是從前了。”金沛姿自己也覺得心裏踏實了不少,其實細細想想,往年在寶親王府的時候,除了福晉與兩位側福晉得寵,接下來便是已故的哲妃與儀嬪了,隨後就是咱們的蘇格格。
一想到蘇格格成了純妃,卻再無從前與皇上的恩情,金沛姿心裏就覺得痛快。
隻是她還沒開口,其其格倒是閉不住話了。“寵幸有什麽要緊的,皇上的心怕是回不去了。純妃多行不義,聰明是聰明,可惜沒用在對的地方。皇上縱然一時被蒙蔽,也終究回有能看清楚的一日。如此說來,到底是臣妾等杞人憂天了,還望皇後娘娘恕罪。”
蘭昕聽著她們自說自話,頃刻間就將心結解開了,心裏也寬慰了不少。到底還是小陸子有功勞,瞧清楚皇上的臉色不好,這才使得她們寬了心。“罷了,此事就此為止吧。皇上自有聖意。時候也不早了,永城永琪還需要你們照顧著,本宮就不多留你們說話了。”
二人聞言齊齊起身,恭敬道:“臣妾告退。”
索瀾見兩位娘娘才邁出殿門,皇後的臉色便沉了下來,心知皇後心裏還是不痛快。少不得輕緩笑道:“娘娘,奴婢著了幾個小丫頭,日日在梅園子裏采冰花上的雪水烹茶,不如讓奴婢準備一些,給娘娘嚐嚐?”
“梅花淩傲,冰雪凜寒,這兩樣東西一股腦的就著熱茶湯子灌進口中,隻怕心也是一時的溫熱,到底會寒涼至極的。本宮不想喝。若你有心,就去煮一大壺薑茶吧。那個最能暖胃。”蘭昕撫弄著旗裝衣襟上的素彩鳳凰,多有愁緒:“心涼便罷了,總不至於胃也跟著不舒坦。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索瀾隻好意興闌珊的退了下去。
餘下的半日,蘭昕都覺得胸口窒悶,不愛說話。也沒有興致去養心殿勸慰皇上什麽。她隻明白一個最淺顯不過的道理,若是皇上不願意,旁人是勉強不來的。許後宮三千粉黛的說辭是誇張了一些,如今的後宮斷然沒有這樣多的宮嬪。
但到底也不在少數不是麽?慧貴妃、嫻妃、嘉妃、愉嬪、舒嬪、怡嬪……這些不都是皇上喜歡在意看重的女子麽?蘭昕慣常是寬惠慣了,即便心裏不痛快,也從不寫在臉上。可這一回,她是真的傷心了。
永璉病重的時候,純妃就曾經被懷疑居心叵測,隨後,阿哥所那場戲,純妃幾乎得手,讓幾位阿哥遭難。再說眼前吧,恩妃是怎麽死的,如繽險些命喪誰之手?難道皇上心裏真的沒有一點數麽?寵幸完了,再發一通脾氣,這哪裏就是明君所為了?
蘭昕不想哭,甚至連落淚再撫平自己心緒的力氣都沒有。索性就這麽僵持著臉子坐著。深宮寂寥,歲月漫長,一挨便不知道要挨到什麽時候。她是想等皇上先來找她,想給她一個原諒的理由。
誰知蘭昕這一等便是足足十日,十日之間,皇上未曾踏足後宮半步。像是料定了皇後與各種妃嬪都有抱怨,索性一個也不見,什麽話也不說。
有按捺不住的宮嬪前往養心殿請安,均是被擋了回來。一時間後宮裏人心惶惶的,人人都有委屈都有疑惑,卻沒有人能訴說。彼時,已經是春初的三月天了。可紫禁城的春天遲遲為肯來,在這涼薄的日子裏,又迎來一場大雪。
大雪落,銀裝素裹,蘭昕依照舊例免去了闔宮請安的禮儀。這一步走動,更顯得紫禁城冷清備至,蕭條慘淡。好像冬日愁雲慘淡的薄霧掩去了金碧輝煌的光彩,人心死寂。
這一夜,蘭昕才合著被子入睡,就聽見叩門的聲音。腦子昏沉沉的不聽使喚,許是因為天冷的緣故,她畏縮在錦被裏也不愛動彈,半晌沒有吭氣。
索瀾急的不行,隻得出聲打擾:“皇後娘娘,您醒了麽?奴婢有要事稟明娘娘。”
“嗯。”蘭昕慢條斯理的哼了一聲,隨即道了一聲進來。
推開了們,索瀾急切的福了福身:“娘娘恕罪,奴婢不是存心攪擾娘娘清淨。隻是李玉才從養心殿過來,說皇上高熱不退,已經開始說胡話了。請娘娘過去瞧瞧。”
蘭昕猛的坐了起來,驚詫道:“好端端的,皇上怎麽發了高熱?這會子宮門已經鎖閉,留職的禦醫可去養心殿瞧了麽?”
“去是去了,隻是……李玉說皇上一早就有吩咐,不許禦醫瞧。這會兒皇上說著胡話,神誌不清,李玉也不知道該如何才好,這才鬥膽來長春宮請示,還望皇後娘娘趕緊過去瞧瞧。”
“替本宮更衣,備鳳輿。”蘭昕隻覺得不好,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極為不自在。“這時候夜深了,有這樣大的動作,必然驚動了旁人宮裏。你吩咐薛貴寧,令他前往寬慰,隻說本宮已經過去了,哪個宮裏都不許走動,一切待到天明再說。”
“奴婢明白。”索瀾謹慎道:“娘娘萬萬要寬心,皇上福澤深厚,必然不會有事的。”
“但願吧。”蘭昕隻覺得不好,皇上發了高熱又不許禦醫來瞧,想必不是什麽好事情。前頭,皇上還去過阿哥所,留宿在純妃身側,那永璋生的可是會傳染的病症。萬一皇上有什麽閃失,該如何才好?
到了這個時候,蘭昕已經顧不上生皇上的氣了,隻是擔心,亦唯有擔心。擔心的讓她不知道將自己的心擱在哪一出才好。那麽突突的跳著,忐忑而不安,揪的她心疼不已。除了心疼,她也不乏怨恨,倘若皇上真是在阿哥所出了事,那麽純妃就別想有好日子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