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妃傳之孝賢皇後

苡菲

第四百四十八章: 飄零已是無顏色

書名: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作者:苡菲 字數:5891

弘曆瞧他進來,一直皺著的眉頭團蹙的更緊了些,目光裏的凜然之意也愈加深了幾分。“你是知道規矩的。”

“臣知道,若無要緊的事情,不可直接來養心殿求見皇上。”說話的人是林平,秘密為皇上辦事的探子。

“說吧。”弘曆知道他不是沒有分寸的人,隻擱下手裏的折子,平和的看著他。

“臣一直監視和親王,這段日子以來,宮裏一直連番有人出入和親王府互通消息。但來人十分謹慎,且是生麵孔,臣並未探得究竟是何人從宮裏送出消息。”林平稍微瞥了皇上一眼,正色道:“和親王府成日安靜,隻是今日倒顯得有些異常了。

王爺方才偷偷入宮,竟然如魚得水,輕巧的便闖進了皇後娘娘的長春宮。”說道這裏,林平的聲音戛然而止,往後的話竟然是一個字兒也不敢說了。皇帝不出聲,他更是垂首不語,連看也不敢看皇上的臉色。

“和親王入宮如魚得水,且徑自去了長春宮。”弘曆的聲音平不出語氣,不急不緩,也沒有明顯的涼薄與憤怒。“逗留多久,可聽見說了什麽?”

這正是林平為難的地方了,一則他的人並未闖進長春宮去偷聽,二則,和親王進去的時候算不得短。然而皇上問了,他自然也是不敢馬虎的:“回皇上的話,臣並不知曉和親王到底有什麽話說,僅僅知道,和親王足足入長春宮一盞茶餘功夫。”

弘曆微微頷首,道一聲:“知道了。”轉念安然一笑,平和道:“和親王一向安分,這些日子一來,又全然在你的監控之下,總不會壞了規矩。隻是如今宮內謠言四起,未免皇後有遭奸人暗害,讓你的人多多留心長春宮。其餘的事,朕心裏有數。”

穩穩當當的行禮,林平口尊一聲:“臣遵旨。”便起身匆匆退了下去。

林平前腳走出南書房,弘曆後腳就吩咐李玉擺駕長春宮。

隻是人還未曾走出養心殿,就聽小太監通傳,說和親王求見。

“好大的膽子啊。”弘曆輕哼一聲:“罷了,長春宮不去也可。傳和親王南書房覲見。”讓人給堵了回來,弘曆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。且說,這和親王真可謂有本事的,竟然能在紫禁城裏如魚得水,躍過層層守衛,輕而易舉就進了長春宮,這位太叫人難以置信了。

這一回是抓住了,沒抓住的不知曉還有多少回這樣的事兒。若說心裏真就沒有半分介意,弘曆自己都覺得不可能。可他與皇後數十年的夫妻情分,他不信皇後會與和親王藕斷絲連。

弘晝麵無血色的走了進來,抱拳行禮:“臣弟給皇上請安,皇上萬歲萬福。”

“怎的今日倒是有空入宮了,朕瞧著,你臉色似乎不大好。”弘曆原以為,弘晝此番前來,便是明著叫囂,譏諷揶揄他連自己的正宮皇後也看不住。誰知,這個和親王一臉的死灰之色,莫說是眼底沒有半分得意了。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如同垮散了一般,怏怏的如同敗兵。

“臣弟此番入宮,是向皇上請罪來了。”弘晝言畢,端正的跪在了弘曆身前。

“請罪,和親王所為何事?”弘曆陰沉的目光,有些駭人。他十分不喜歡弘晝,自幼便是。好像他自己沒有的,弘晝都能輕而易舉的擁有。每每瞧見,裕貴太妃偷偷送些吃食、衣裳給弘晝,他都羨慕不已。

太後對弘晝極好,又有裕貴太妃的疼惜,他已經是府裏頭最讓人羨慕的阿哥了。更何況還有皇阿瑪的寵愛。可他自己,除了成日裏於深宮苦學,再便沒有其他了。到如今,弘曆依然覺得,除了皇位,他沒有什麽比弘晝好。

“請皇上過目。”弘晝從袖管裏取出一小截竹筒,內裏藏著一張條子。

因著內寢之中再無旁人,弘曆便親自走下來,從他手裏接過此物。三兩下取出紙卷,細細看了起來。

“臣按吩咐潛進宮來,於長春宮偷偷麵見了皇後娘娘。”弘晝並不避諱,如實道:“且還與皇後發生口角,拖延了好一會兒的功夫。”言罷,弘晝正經了臉色,誠然道:“私闖皇宮本就是死罪,且臣還擅自闖進了後宮重地,驚擾了皇後娘娘,已是罪無可恕。

求皇上念在臣弟是為救生母性命,隻將罪責歸咎於臣弟一人之身,切勿牽累裕貴太妃娘娘。若此,臣弟死亦瞑目。”這正是弘晝的聰明之處,他知道,私闖長春宮,又是在這時候,皇上必然會有耳聞。

即便皇上今日不怪罪,可內心裏也一定會恨透了他,怨毒了皇後。自己與皇上的手足之情淡薄沒有什麽了不起的,倒是皇後……弘晝不想連累她,更不想讓她背負可恥的罪名,毀了她的一生。亦隻好想出這個法子。

何況他能猜到,太後的心意必然是如此。雖然信箋是他偽造的,可總歸皇上不會信一個並非自己嫡親額娘的老妖婦。

弘曆認得,那紙上的字跡的確是太後的,心裏不禁震驚。太後非但疑心操控血滴子,妄圖置皇後於死地,且還控製著裕貴太妃,妄圖令弘晝順從聽話。當真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。隻是,他也不能光信弘晝的片麵之言,難道他真的對皇後就沒有半點情分麽?

許是血濃於水,這一刻弘曆心中所想,弘晝完全知曉。“皇上定然是要疑心臣弟的,既然臣弟已經犯了大錯,亦不在乎坦白心中所想。請皇上容臣弟說幾句掏心窩的話。”

“起來說吧。”弘曆返回了自己的作為,瞥了弘晝一眼:“先帝子嗣不多,也就你我尚且算得親近。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,朕都不會殺你,使先帝在天之靈不寧。”

“謝皇上。”弘晝似乎也摸透了皇上的心思,隻淒然一笑。笑過之後,臉上便有些繃不住了。“臣弟與皇後相識在先,亦有過一些交情,可那都是在皇上與皇後結縭之前的事情了。皇上大可以不聽不信。”

原是以為弘晝要說什麽,結果卻是這一句話,就想囊括所有的心思。弘曆不禁涼薄一笑:“這些冠冕堂皇的話,你無謂與朕說。朕隻問你一句,這些年來,你是否當皇後是朕的妻子,還是你覺得皇後早晚還會成為你的福晉?”

理智告訴弘晝,他應該跪地叩首,俯首認錯,口中得連連道不敢。可是從情感上出發,他顯然不能這樣做。“若皇兄隻是臣弟的兄長而非皇上,若沒有皇阿瑪的賜婚聖旨,臣弟倒是極想讓……她成為我的妻子。”

這一句話,如同一把利劍,狠狠的戳進弘曆的心。“你是說,若非皇權壓製,你便有膽子與朕一爭高下了?”

“是。”弘晝目光不錯的與弘曆對視,眼中的凜然一點也不輸給這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。“臣弟早就傾慕富察蘭昕,遠在你四阿哥之前。可惜,隻怪自己年少輕狂,並不知道攬的美人歸,卻讓你早早搶先一步。

四阿哥,你可知道,若非是你稟明的皇阿瑪求旨,蘭昕原本會成為我的妻子。哪怕是福晉都好,我毅然會好好對她,與她死守終生。”

“你好大的膽子,竟然敢覬覦朕的皇後。”弘曆額上的青筋暴起,眼中的血絲亦清晰可見:“就衝你這句話,朕便可以割去你的黃帶子將你貶為庶人。”

“自然。”弘晝長長一歎,平靜了自己的心:“您是皇上,所以臣弟並不敢。”

弘曆盯著弘晝,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,從前,從不知道他除了覬覦皇位,還覬覦皇後。這會兒子知道了,他才終於明白,為何他與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怎麽都親不起來,因為他的,他無時無刻不想得到。

“這也正是臣弟惱恨之處了。”弘晝見弘曆沒有做聲,反而凜然起來。“許多事情都無力挽回,並非是臣弟不濟,而是君王從來就隻有一位,從前是先帝製約,如今是皇上掣肘,臣弟能做的,亦唯有服從,唯有認命。可若然要臣弟來選,皇位是次要的,臣弟隻想與自己心中所戀之人,偕老此生。”

腦中浮現了方才蘭昕的決絕,弘晝隻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下間最可笑的悲劇了。“可惜啊,佳人還是從前的佳人,歲月轉逝,人空老倒也罷了。卻原來她心裏從來就沒有過臣弟。這一生匆匆,轉眼臣弟也年逾三十了,苦熬了這麽多年,卻也是荒唐了這麽多年。

臨死前,能對皇上說出心裏的話,也總算是解了一些窒悶。皇兄可知道,臣弟是有多麽的嫉妒你麽?你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將來,才求皇上恩準,與富察一族聯姻。孰不知到頭來,你斷送了臣弟一生的幸福。”

“果然是你的幸福,誰也斷送不了。可惜,就不是你的,終此一生你依然無法觸及。既然太後以裕貴太妃作為要挾,那朕便恩準裕貴太妃離宮,去你府上頤養天年。往後朕不想再宮裏看見你!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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