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純娘娘好。”
蘇婉蓉憤恨的推開內寢的門,決然走出去,誰知嘉嬪與三公主竟然站在門外。原本就陰沉的臉色當即暗如死灰。“我說愉嬪怎麽這樣激憤,感情是說給嘉嬪與三公主聽的,倒是難為她這樣慷慨激昂了。”
“小人之心。”金沛姿脫口而出:“隻有自己心裏汙穢不堪,才會以己度人,把旁人也想得如此不堪。孰不知肮髒的,隻有你自己的心罷了。”
“閃開。”蘇婉蓉狼狽至極,饒是不願意再與她多話。
如繽哪裏見過純娘娘這個樣子,一張小臉已經唬得發白,方才又聽了這許多話,心裏更是畏懼的不行,一雙杏目裏充滿了晶瑩的淚水,卻沒有掉下來。“嘉娘娘,如繽害怕。”
“如繽別怕,許是天兒要熱了,你純娘娘心裏煩躁,別理她。咱們自管進去說話。”金沛姿錯開了身子,將如繽擋在身前,生怕純妃經過的時候,刻意拐著她似的。
其其格迎了出來,兩頰的紅熱還未消退,倒是紅撲撲的喜人。隨著她溫和的笑容更顯得親切,看起來添了一絲韻味兒。“如繽別怕,大人說話有大人說話的方式,你長大就明白了。”
金沛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:“如繽的小鬥篷落下了,方才我們走出去好遠才想起來,不是故意又折回來的。卻讓純妃以為,你是在做戲給我們看,始終不好。”
“理她做什麽。”其其格拉著嘉嬪的手:“那一日有人存心讓我以為,是姐姐妒恨我有永琪,才讓小林子演了這一出戲。以至於我不理智的冤枉了姐姐。當皇上請姐姐過來永和宮對質的時候,我便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局。姐姐和我是一樣的人,咱們問心無愧就好了。管旁人說什麽,想什麽呢。”
兩人牽著如繽的小手緩緩的走進去:“靈瀾,去傳膳吧。”其其格笑容可掬:“姐姐和如繽就在我這兒同進一點,宮裏雖說人不少,可難得這樣熱鬧。姐姐可千萬不要推脫才好。”
金沛姿自然是喜歡的,卻也難免憂心:“自然是好。隻是……俗語有雲,寧得罪君子,不得罪小人,如今你與純妃撕破了臉,往後的日子怕也是不好過了。她到底有些法子,除了已故的哲妃,以及皇後娘娘,她可是第三個誕下皇子的人啊……”
其其格感念金沛姿的善良,少不得會心而笑:“嗨,姐姐,咱們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。後宮裏各人有各人的辦法,誰也不是吃素的了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能有什麽了不得的。快走吧,看餓壞了如繽,要哭鼻子了。”
見兩位娘娘說笑的起勁兒,如繽才沒有方才那麽膽怯了。“愉娘娘不許笑話我,如繽才不會哭鼻子呢。”
高淩曦侍奉了皇上用罷午膳,便又侍奉皇上於儲秀宮的軟榻上午睡。待皇上睡熟了,她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。“你都遞了幾回眼色了,什麽事兒這麽著急?”
碧瀾扶著慧貴妃緩緩的走進了院子裏,遠遠的躲開了皇上午休的內室,才敢開口:“奴婢方才得了信兒,說純妃被愉嬪從永和宮轟了出來……像是撕破了臉。”
沉了一口氣,高淩曦不緊不慢的笑了出來:“純妃從前被讚性子好,而愉嬪卻是個跋扈輕狂之人,這事兒傳出去了,多半是會衝著愉嬪去。說她不知趣兒,連妃子也請出了永和宮,更加目空一切了。”
“可事實上,事情必然不是這麽簡單。”碧瀾心裏有些沒把握:“愉嬪再輕狂,現下也是炙手可熱的。純妃何故在這個時候招惹她,讓自己多添幾條是非。”
“你既然也看不過眼,就幫一幫愉嬪吧。”高淩曦緩緩的轉動著腕子上的玉鐲,悵然若失:“純妃是太不知好歹了,有了個三阿哥還不知足。從前本宮謀算嘉嬪的時候,她竟然對四阿哥也不放過……”
“娘娘這話是……”碧瀾有些吃不準。
“你可還記得,嫻妃得了皇後的吩咐,去追查四阿哥安神藥之事?”高淩曦唇齒微微的相抵,聲音也是柔柔的。
碧瀾點一點頭,重重道:“這麽要緊的事兒如何能忘記。”
“是了,本宮也讓王喜子暗中遣人去盯梢,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純妃安排的。情理之中的事兒,原本也不打緊。誰知還讓本宮發現了另一件事兒。”高淩曦攥了攥玉鐲,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:“就連本宮讓四阿哥的乳娘喝蜜汁的事兒,純妃也一早就知道了。非但知道,還大大的下了一番功夫。”
“娘娘是說……純妃佯裝不知,實則讓奶娘更加賣力的……喂四阿哥喝滿是蜜汁的母乳?”碧瀾驚的臉都綠了。
高淩曦心裏的恨意可想而知:“當初本宮隻是想逼迫嘉嬪就範,忍受不了看著幼子無辜,硬闖進阿哥所,又或者是強行帶永珹出宮。誰值得,純妃使了這麽大的勁兒,險些害死了四阿哥。從最初的吐奶,腹中積食,到一日兩三回的,吃下去就吐,可都是咱們純妃的好謀算。”
“隻怪奴婢掉以輕心,沒有預先防備著純妃。可誰又知道,她竟然心狠成這個樣子,用著咱們依附著咱們,還敢算計……”碧瀾貝齒咬得咯咯作響,隻恨自己不能早早看出純妃的心思。
“原本也不該信她,幾次三番的事情,都是她臨時生變才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即便我不是真的信她,可在旁人眼裏看來,就是我與她串通一氣。”高淩曦看一眼院子裏的樹,許是才下過雨,那樹葉子異常幹淨,陽光照在上麵亮的晃眼,眉頭亦愈發的蹙緊了些。
“怕就是沒有這麽容易能抽身,你可別忘了,純妃力主葉赫那拉氏與梅勒氏共舞,美其名曰是給皇上找樂子,可暗地裏指不定又使壞。且說,現在她與愉嬪翻臉了,這消息肯定是藏不住掖不住的,那旁人豈非更加以為是我的心思了。”
碧瀾原本是想著,借純妃的手除去梅勒貴人倒也省事。可如今在瞧著,不是貴妃拿純妃當了刀子使,而恰好相反,純妃無論做了什麽,都可以將責任推卸到貴妃身上。“娘娘,那怎麽辦?不然咱們去見皇後娘娘,將純妃的心思提前稟明,也好叫皇後娘娘提防!”
高淩曦搖了搖頭,嘴裏沁出一絲苦笑:“我與皇後積怨已深,想必嘉嬪的事兒,她依然算到我頭上來了。現在就算我對她說的是實話,她也必然以為我是急著撇清自己。沒有用處。”
“那怎麽辦?難道由著純妃她亂來?”碧瀾想不出還有誰能製住純妃,急的不知如何才好。“眼看著太後待純妃一日比一日親近,皇上也因此多眷顧純妃好些。咱們總是不能向太後和皇上訴苦的。畢竟好些事兒不便明說……”
冷笑了一聲,高淩曦很是無奈:“從前嫻妃騎在本宮頭上,本宮便忍不下這口氣。現在倒好,又讓那一無是處的純妃騎在了頭上。”
“她那是小人得誌,終究上不了台麵。”碧瀾恨恨道:“何況明眼人都瞧得出來,皇上並不待見三阿哥。”
默默了良久,高淩曦依舊化不開自己的心結:“從前獨來獨往倒是也好,怎的就相信了她蘇婉蓉的話呢。如今可好了,咱們與她是一條船上的人,船艙若是破了滲進水來,都得玩完。要告發她重重的劣跡,就等於自揭瘡疤。皇上最恨的便是欺騙,如此一來,咱們的好日子也就隨著純妃陪葬了。
更可笑的則是,純妃膝下還有三阿哥,皇上顧及皇嗣的顏麵,必然不會抖落出這些醜事。頂多也就是不待見,冷在一邊兒。可我還能倚靠什麽?除了皇上薄薄的恩情,便是這張臉了。色衰而愛弛,不過是早晚的事情。”
“還有一法。”碧瀾咬了咬舌頭:“奴婢去求嫻妃娘娘。嫻妃娘娘到底不是惡人,雖然這些年與娘娘您明爭暗鬥,終究不會如同純妃這樣害您啊。奴婢請她幫襯著想想法子,揭穿純妃對梅勒貴人的謀算,事兒辦不成,那純妃就不能將罪責推到娘娘身上了。先化解了眼前的危機,咱們早晚能找回來。”
高淩曦極為不情願的點了點頭:“嫻妃與我,到底是爭鬥了這麽多年的。怕是除了自己,唯有對方才是最知心的人了。你去求她,本宮的顏麵何存。可你若不去,本宮恐怕不止顏麵無存,連性命的堪虞了。蘇婉蓉最擅長的便是連打帶消了。”
“貴妃娘娘,皇上醒了。”小宮婢輕聲細氣遠遠喚道。
高淩曦連忙轉過頭,將一臉的愁意泯去:“本宮這就來。”
碧瀾微微屈膝,恭敬道:“奴婢知道該怎麽辦了,娘娘快去陪伴皇上吧。”
再返回內寢的時候,高淩曦已經不複憂愁之容,反而笑容和婉。這是她唯一能盡心去做,且又不會有錯處的事情了。陪伴在皇上身邊兒的時候,才是她真正快樂的事兒。所有的煩擾與困惑,她情願暫且擱下,也是真心的願意擱下。
溫和的笑意令她絕色的容顏更添幾分清麗之美,綿柔的語調猶如一串驪珠,動人心弦,高淩曦輕緩的走上前去,福身道:“皇上才睡了這一會兒就醒了,可是臣妾這裏睡不踏實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