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熾封王後的第二年,宋謙也滿了十六歲,該出宮建府了。
宋謙自己在京城擇了處地方,自有禮部工部並內廷監的人著手去辦,僅花費了半年的時間,嶄新的府宅就建造完畢,擇了個吉日,宋謙搬了進去。
一下少了兩個孩子,宮裏冷清了不少,好在最小的瑄兒和安安已經三歲了,會說會跑會玩,整日把皇祖母哄得足夠開懷。而不用被小娃兒整日纏著,褚雪這個娘親也輕鬆了不少。
兩個小家夥是二月初六的生辰,裕芙宮裏為他們辦完生辰宴,春天便開始了。
自宋琛登基以來,大齊還算風調雨順,某些地縣偶有天災,也被朝廷及時賑濟了,因此對永弘帝宋琛,民間向來愛戴有加,紛紛對他歌功頌德。
但今年的天氣有些異常,春旱的範圍較往年有所擴大,甚至一向多雨的南方也糟了災。
民有災情,勤政的君王也寢食難安,更加忙碌起來。批折子,與大臣商討救災事宜,常常忙到半夜,有時實在太晚,宋琛就自己在勤政殿歇了,於是一連幾日,孩子們連並褚雪自己都沒能見上他的麵。
這日傍晚,褚雪又在桌前等,等到出去打聽消息的富貴匆匆返回告知稱,君王已經在前麵用過膳了,褚雪這才吩咐如月,“擺膳吧。”
“是。”如月應了一聲。
不一會兒功夫,早已備好的晚膳就擺上了桌。
“樂兒,瑄兒,安安,來吃飯了。”當娘的招呼三個孩子。
孩子們立刻坐了過來,聽話的開始吃飯。樂兒六歲了,自己吃飯沒有問題,瑄兒越長大越懂事,跟著姐姐學,吃飯的時候也不玩鬧,隻有安安胃口向來淺,褚雪擔心她吃不好,每每都是親自喂。
娘親這樣雖然有點偏心,但因安安是最小的妹妹,其餘兩個孩子都讓著她,也沒什麽意見。
吃了一會兒,安安細聲問,“母後,為什麽父皇不吃飯?”
她溫柔笑笑,道:“父皇已經在前麵吃過了,現在咱們自己吃就好了。”
“哦。”小閨女眨眨黑黑的大眼,乖乖的吃飯。
小閨女安靜了,姐姐樂兒歪過頭來問了一句,“母後,那父皇今晚回來嗎?”
褚雪搖頭,“不知道,倘若忙的晚了,父皇還是不回來吧。”
小姑娘有些失望,小嘴扁了好一陣,才低下頭去吃飯。
褚雪當年明白小姑娘這是想父皇了,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
瑄兒是男孩,吃飯吃得快,不一會兒就吃完了,虎頭虎腦的小家夥讓乳母擦完嘴,問道:“母後我們能不能去給父皇請安?”
雖然無奈,當娘的還是又給了否定,安撫道:“瑄兒乖,父皇如果有空,會回來看你們的,吃完了飯就去跟姐姐念一會書,等見到父皇好背給他聽。”
“好。”聰明的小家夥痛快點頭,在一旁乖乖等著姐姐吃完。
吃完了晚飯,孩子們都去玩了,富貴這才來到主子麵前,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打從他從前麵回來,褚雪就察覺出了,這會兒得了空,才喚他過來問,“是前麵出了什麽事?”
富貴一頓,低頭道:“果然瞞不過主子,奴才剛才去前麵,不小心聽了幾句……”
“說吧,本宮受得住。”褚雪端起手邊茶盞,淡淡道。
“是,”富貴這才如實相告,“奴才聽見禦書房裏,有幾位大人在跟皇上稟報,說因南方近來天旱,鄉間有人造謠生事,說,說主子您是妖後惑主,逼害太子禍國殃民,是惹怒了上蒼,才招來天災……”
殿中人們都吃了一驚,富貴也不敢再說下去,抬眼悄悄瞥了瞥褚雪的臉色。
褚雪倒是真的有些意外,但驚訝過後倒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怒氣,隻冷笑道:“這種事都能聯係在一起,還歸咎到本宮頭上,真難為那造謠之人了!”
富貴忙勸道:“主子,偏遠地方的愚民孤陋寡聞,眼下又遭了災怨氣沒處發,趁亂起哄罷了,京城跟近處的地縣哪裏不是人人讚您的賢名?您千萬別往心裏去。”
褚雪歎道:“如你所說,既然是愚民,眼下又受著災,本宮還能跟他們計較不成?罷了,時候不早,都歇著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富貴退了出去。
抬眼瞥了一眼殿外,隻見上弦月高掛,灑下一地銀輝,院中的那樹杏花正要怒放,隱約傳來芬芳。她起身吩咐,“備水吧,本宮要沐浴。”
“是。”立刻有宮人前去準備。
她寬了衣進了浴房,氤氳熱氣終於讓人舒緩幾分。
這世間哪有那麽多如意順遂,你的位子越高,越容易成為眾矢之的罷了。自己這個皇後究竟做得如何,宮中人有目共睹,她的夫君婆母清楚便好了,至於那些毫不相關的外人,隨她去吧。
美人浸入熱水,解去一身疲憊。
閉目養了一會神,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,她隻以為是雁翎,便也沒去瞧,直到耳邊一陣窸窣響動,她才隱約覺得不對勁,還沒來得及看,平靜的水麵頓時一聲響,濺了她一臉水花,她趕忙睜眼,正瞧見幾日未見的男人也進到了浴桶,滿眼含笑的望著她。
美人的臉被熱氣蒸的緋紅,驚道:“皇上,您怎麽過來了……”又想起兩人現下的形容,一時羞的說不出話來。
宋琛伸手去捏她的下巴,笑道:“朕忙了幾天,沒想到一來,雪兒就送了這麽大一個驚喜。”
她咬唇看他,目光嬌嗔嫵媚。
已經孤枕獨眠了幾天,眼前又是這般美景,男人的血沸騰起來,微微俯身,去吻她的唇,她倒也不扭捏,抬手環住他的脖頸……
耳邊傳來劇烈的水聲,隱約還有皇後娘娘的嬌喘,守在浴房門外伺候的幾個小宮女頓時都紅了臉,低下頭去不敢言語。
夜深人靜,回到榻上的兩人都還有些精神,相擁著說話。
“朕這幾日冷落了你們,孩子們有沒有想父皇?”他問。
“當然了,今日晚膳時還說著呢,安安和樂兒都問,瑄兒還想去給您請安呢。”她笑道。
提起可愛的孩子,他臉上浮起笑意,歎道,“這兩天太忙,不過過幾日就好了。”
“南邊的春旱有對策了嗎?”她抬頭問。
他點頭,“先從國庫調撥餘糧錢款賑災,倘有不夠,再從臨近州縣調撥,先前因打仗,疏通通濟渠的事兒耽擱了一陣,正好斷在今次受災的地方,等緩過這陣,馬上重啟。等全線疏通,就不會出現今年的境況了。再有,其餘幾個地方,閑暇下來也還是得提前籌謀……”他撫了撫她的手,歎道,“若能多幾位亦承那樣肯居安思危,多為鄉民謀福祉的地方官,今後這樣的災情,也能少一些了。”
亦承是褚健的字。聽他這樣誇褚健,褚雪替兄長謙虛道:“能被皇上賞識也是兄長的幸事,不知這世上有多少人懷才不遇呢,隻是因為出身不好,就失去了許多上升的機會,既是他們自己的無奈,也是社稷之失。”
這一點正說到了宋琛的心坎裏,最近幾年朝中新舊更替,身為君主也隱約覺得人才匱乏,其實大齊泱泱大國,難道真的會缺人?他不以為然,歸根結底,還是現下的選拔任用有弊端,因此他已下定決心要改變這種局麵,從每年的科考到各級官員任用,都要進行一番改革。
默默聽宋琛說完他的打算,褚雪讚道,“臣妾雖然不懂前朝大事,但相信皇上此舉定能振興朝綱,有您這樣的皇上,實在是天下之福。”
宋琛低頭親了美人一口,道:“有雪兒這樣的賢後,也是天下之福。”
就見她垂眸,微微噘嘴,道:“恐怕隻有皇上才這樣認為,不是聽說,臣妾是個妖後嗎?”
宋琛挑眉,道:“謠言這麽快就到你耳朵裏了?”
她手輕撫他的胸口,“皇上,其實臣妾明白,這是有人編造出來愚弄災民的,可古往今來,越是天災越容易生亂,臣妾覺得,這些生事者或許別有用心,希望皇上一定嚴加防範。”
他點頭歎道:“雪兒說的有理,朕明白。”而後閉目凝眉,似在考慮事情。
她其實也在想這件事,生活在最底層的貧民,最要緊的是就是自家的吃喝,好端端的,怎麽會把天災跟廢黜太子聯係在一起?這其中,定少不了某些人的摻和吧!
隻希望宋琛能提早做好防範,千萬不要讓有的人借機鬧事。
褚雪正望著帳頂出神,男人忽然又低頭湊了過來,在她耳邊低語,“其實有時候想想,真懷疑雪兒是個妖,不然為何讓朕如此著迷?”
她趕忙轉頭想逃,但速度太慢,又被男人撈進懷裏,好好疼愛了一番。
~~
由於朝廷應對有效,災民得到了及時安撫,待熬過兩個月,夏季便攜著雨水如約而至了,雖然錯過了春耕,但好在有賑災的錢糧,因此放眼此次受災的幾個州縣,並無發生餓殍遍地之事。
不過因派出的欽差得力,倒是由此次事件中,揪出幾個趁機斂財截取賑災錢款的貪官,消息傳到中央,自然惹來君王大怒,不僅當即下令斬首,在災情過去後,即刻下令由都察院到各地布政司自上而下展開肅清行動,首要就是查貪。
如此一來,正讓等待時機的褚家人尋了機會,一個月後,都禦史親自在朝堂上參奏,曾任兵部一把手十餘年的趙璩,因幾年前的一樁貪腐案,鋃鐺入獄。
~~
轉眼就到了桂花飄香的八月。
八月伊始,司禮監便接到了前朝傳來的旨意,道是今年有番邦來京朝拜,這次的中秋節,不再在毓合殿辦往常的家宴了,而是要挪到慶德殿,皇家要與各地使臣一起,共賞中秋明月。
這日午後,安西侯府門外,緩緩停住一架馬車。
車簾掀開,先跳下一人,看挺拔的身姿就知道是秦遠,侯府門外的小廝立刻笑著上前,就見秦遠依然將手伸向車內,須臾,一隻白淨素手握住他,馬車上又緩緩下來一位抱著嬰孩的少婦,正是羅姝跟他們剛剛五個月大的兒子。
小廝彎腰道:“將軍,少夫人,你們回來了。”
趁著今日休沐,小兩口帶著兒子一起回了趟羅姝的娘家羅府,這會吃過午飯,剛剛到家。
秦遠點了點頭,問道:“侯爺和夫人呢?”
小廝答道:“早上來了信兒,說朝中有貴客至,侯爺便出門了,夫人一直在府中等著您三位呢。”
秦遠嗯了一聲,跟羅姝道:“先帶熙兒去給娘請安吧。”
羅姝點了點頭,應了一聲好,正要抬腳進府,卻挺見身後傳來一聲呼喚,“秦 166閱讀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