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清閑,宋琛出來得早,待在福寧宮裏坐過一會,再來到裕芙宮時,才趕上擺午膳。見他大白天的過來,褚雪很是驚奇,忙問道:“皇上怎麽突然來了,用過膳了嗎?”
“嗯,聞著飯香就來了,有沒有朕的份?”他輕描淡寫的打趣。
她嘴角彎彎,忙伸手親自拉人。
瞥見一旁小床裏正伸手蹬腿的小樂兒,宋琛心情大好,立刻矮身去逗。而一看見父皇的臉,樂兒心情也不錯,先是給了一個甜甜的笑,接著就開始嗚嗚呀呀的說話。
當爹的更加開懷,連忙伸手把小人兒揣進懷裏。
小人兒現在長了眼界,不甘心老躺著了,要被豎著抱才滿意,於是父皇有求必應,又照她的意思將人豎起來抱。
樂兒豎著看父皇,覺得父皇長得真好看,看著看著,情不自禁就流開了口水,褚雪忙拿帕子去擦,邊擦邊笑,見娘親笑得好看,小人兒就又笑了,咧開嘴,露出粉嫩的牙床。
父母兩人滿心柔軟,都快忘了吃飯,直到如月在一旁輕聲提醒,這才把樂兒交給乳母,去桌前用膳。
小樂兒滿心疑惑,咦?為什麽父皇和娘親都突然不理自己了呢?
跟乳母玩了一會,小人兒覺得無聊,還是想去找娘親,正好褚雪也用完了膳,聽見女兒一個勁的咿呀,笑著起身去抱。
重又回到娘親懷裏,樂兒很是滿足,娘親身上香香的,父皇的聲音也溫柔,她玩了一會,有些困了,連連打起了哈欠,乳母見狀趕忙過來接,將小人兒抱下去哄睡了。
殿中又隻剩下兩人,宋琛將她抱進懷裏,想到剛才福寧宮中應下的事,決定還是要先告sù她。
他道:“過些日子,後宮可能要進幾個新人。”
方才還因女兒與夫君沉浸在甜蜜滿足裏的褚雪頓時一僵。
前朝的事她也陸續有聽說,她知道一直有人在勸諫他選秀,可他沒有表過態,她以為他在顧慮自己,怎麽原來不是嗎?這麽快,他就要納妃了?
感覺到她沉默,他問道:“怎麽了?不高興了?”
她搖頭,輕聲道:“沒有,皇上納妃是喜事,臣妾不敢。”
聲音裏明顯帶著委屈,他抬起她的下巴,凝視了她一會,見她硬擠也擠不出笑來,終是歎息一聲,道:“果真不信我?朕答應過的事朕自己記得。”
他答應過的事?
她也凝視他的雙眼,終於記起,去年夏天來京路上,在那處瀑布之前,他曾答應過她,磐石無轉移。
是啊!蒲草韌如絲,磐石無轉移。
他望向她的目光溫柔堅定,當中還有不被信任的微微責備,但更多的卻是心疼,她心裏一頓,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相信他。
酸楚的心霎時安定下來,她點頭,重又靠進他懷裏,眼眶有些微濕。
“臣妾相信皇上。”
她身上有淡淡奶味,還似有沐浴過後的清香,他不禁奇怪,問道:“沐浴了嗎?”
她笑了一下,點頭,“嗯,今早抱樂兒,不小心被她尿了一身,隻好沐浴換了身衣裳。”
提到心裏的小人兒,他也笑了,笑過之後,手卻開始亂動。
她一驚,忙推拒,“皇上,現在是白天,大中午的……”
沒容話說完,溫軟唇舌就堵上了她的嘴,他使勁花招,將美人吻得綿軟無力,待她迷蒙一片,他才啞聲道:“今日清閑,我們多歇一會也無妨……”
話未落地,衣裳已經落地。
生產已近三月,她的腰身早已恢fù,上圍卻依然傲人,雖已是熟悉的美景,但每當見到,他就仿佛立刻變成一個幼小的孩童,頃刻入迷,再不顧美人的哀求,隻盡自己的本能。
這日,裕芙宮的寢殿,罕見的在白日裏想起了恩愛卻羞人的聲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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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過多久,京中但有妙齡女兒的四品以上官員府上,都收到了一份來自福寧宮的請柬。
請柬中提道,太後將於一個月後在皇宮禦花園舉辦一場賞花宴,邀請各位尚未定親的適齡貴女入宮賞花。
毫不意外,戶部尚書羅世臻的府上也接到了這份請柬,羅家小姐羅姝再過幾月就滿十六歲,尚未定親,正在受邀之列。
深閨中的羅姝蹙眉獨坐。
她實在不願進宮赴這個賞花宴。
是個人都能明白,這次宮中的邀請,明麵是賞花,實際卻是一場小規模的選秀,現如今後宮隻有三位女眷,到時但凡哪家的貴女一旦被看中,定是要去充實後宮的。
伴君侍駕,當上皇妃,這也許是天下許多女子的夢想,可偏偏不是羅姝的。她生在書香門第,雖並不心高氣傲,卻也有幾分誌氣,她並不願與他人共侍一夫,在那處深宮裏葬送青春。更何況現在天下世人皆知,皇上寵愛怡貴妃,到時那些被選進宮的女子們,又有幾分把握能贏得聖心呢?
而最最重要的是,她羅姝心中,已有良人。
羅姝想了許久,起身去父親房中回話。
“爹,娘,女兒不想進宮。”少女沒有絲毫猶豫,堅定地看著父母。
羅尚書重歎一聲,道:“爹娘何嚐想讓你去哪個地方?可這是太後的懿旨,咱們沒法拒絕啊!”
這天下間,但凡真心疼愛子女的父母,都不會願意拿孩子的終身來換自己的榮華。
羅夫人也緊緊皺眉,拿起那封請柬又看了一遍,卻忽然眼睛一亮,道:“太後懿旨隻說令尚未定親的女孩進宮,咱們可以為姝兒趕緊定門親事,如此我們不就可避開此事了?”
羅姝聞言一怔,抬眼看向父母,卻見父親想了一會,複又搖頭,“可是,急匆匆定下來的親事,對姝兒也未必是好事啊!倘若遇人不淑,豈不更耽誤了孩子?”
羅夫人欲言又止,半晌也歎了口氣,沒再做聲。
可剛才娘的話卻讓少女看到一線希望,她猶豫再三,終於下定決心開了口,“爹,娘,女兒心中,其實,其實有一個人,如果他能來提親,女兒願意……”
作為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,能在父母麵前坦誠說出此言,其實需要極大的勇氣,可此時,她已不想再猶豫,她不想因為一時的羞澀怯懦而誤掉終身幸福。
乍聞此言,羅大人頗感驚訝,羅夫人卻並無多大意外,當娘的手拉過女兒,輕聲問道,“可是在京衛司當差的那位秦公子?”
羅姝睜大眼睛,驚訝的望向母親,她從未說過,母親怎麽會知道?
羅夫人又豈不明白?
女兒一向不太喜愛熱鬧,但每逢沈家有個什麽喜事,卻必會跟自己去。若說是喜歡跟表妹沈婷相處,可表姐妹其實是時常見麵的,而隻要去了沈府會遇見誰,羅夫人仔細琢磨一下也想得明白了,她也有過少女的時候,明白女兒的心思。
隻是秦家人……
自從兩年前察覺到女兒的心思,她曾私下裏跟小姑,即秦遠的舅母打聽過秦遠,知道人家一直沒有定親,可那有什麽用呢,她聽小姑說也向秦家委婉轉達過羅姝的心思,可兩年了,那家人卻一直沒有動靜,興許,興許是秦遠看不上自己女兒?
可這些心思,羅夫人一直埋在心裏,從未曾讓女兒知道過,她有自信,她的女兒無論人品樣貌,皆是京城中閨秀的翹楚,秦家人沒有動向,大約是緣分未到,而並非她的女兒不夠好。
羅姝見母親猜到了自己的心思,難免有些臉紅,她默了一會,才輕輕點頭。
羅夫人不想讓女兒進宮,更不想讓女兒因此事胡亂定下親事而耽誤終身,她有心成全女兒,最後,拍了拍女兒的手,安撫道:“娘知道了,這事容爹娘好好想想,放心吧,我們不會讓你進宮的。”
少女欲言又止,猶豫過後,終於點了點頭,退出房去。
再度回到閨房的少女心內依然無法平靜,思來想去幾番掙紮,終於定下一個決心。
這日臨近正午,尚在衙門裏的秦遠忽然接到一封信。
信中字跡雋秀,似是出自女子之手,其中寥寥數語,隻簡單一件事,有人想要見他一麵,道有要事相商。
秦遠止不住疑惑,幾番思索,實在想不出是何人要見他,但雖然疑惑,他卻依然按照信中所寫,在指定的時辰到了指定的地點,前去赴約。
是一家茶樓。
門外有等待他的小丫鬟,見他到來,小丫鬟輕施一禮,沒有過多廢話,直接將他引至三樓的一處雅間。
丫鬟為他輕推開房門,秦遠腳步頓了頓,終是踏實邁了進去。
但眼前的情景卻讓他愣住了。
安靜的房中隻有一位婷婷少女,見他進來,驀地由座上起身,微微僵了一下後,向他施了個禮。
少女麵色緋紅,垂眸輕聲開口,“小女羅姝,見過秦大人。”
秦遠對於眼前的少女還是有些印象的,此刻聽到她的姓名,也終於確定了她的身份。距離上一次在外祖母家的正式見麵,已經過去了近兩年,眼前的少女似乎長高了不少,加上此刻在他麵前羞紅的麵色,倒叫他一時有些無措了。
秦遠輕咳了一聲,微微點頭,道:“今日是羅小姐邀在下前來的?”
羅姝依然漲紅著臉,卻也坦誠的應了聲是。
這樣的姑娘,似乎不像能做出私下約見外男的事。
可她明明做了。
秦遠更加疑惑,問道:“那……不知小姐邀在下前來,所為何事?”
做出這個決定,行到這個地步,羅姝下了極大的決心,也明白現在到了非開口不可的地步,她沉了沉氣,終於抬眸望向眼前俊朗的青年,問道:“小女確有一事相求……聽聞大人尚未定親,不知大人,覺得小女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