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的休息椅上,東方浩坐在那裏等著沈逸軒,每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都讓他的整顆心繃的緊緊的,醫院裏不允許抽煙,可是他卻找不到其它的事情去化解此時的煩躁心情,隻有不停的來回踱步,坐,是再也坐不住了。
終於,沉重的腳步聲從一點一點的向他靠近,他連忙抬起頭,看著沈逸軒憔悴的麵龐和那抹擠出來的笑,東方浩的心微微疼了一下。
“你還沒走?”快要走到東方浩的身邊時,沈逸軒才開口講話,他一手捂著胃,手在衣服處用力的抓著,聲音也有些虛弱。
東方浩向前走了幾步,一手扶住了沈逸軒,看著他手的動作,猜想一定很痛吧,不然為什麽要那麽用力,其實沈逸軒瘦了好多,衣服寬鬆了很多,臉部的骨結更加明顯了,隻是不知道沒心沒肺的柳如萱有沒有發現。
“在等你啊,先歇一歇吧,如萱和景辰還在那裏。”一邊整理由於抓扯而發爭的衣服,一邊沒有情緒的說話。
還是有些自私,東方浩不希望柳如萱有過多的擔心,與其讓她整日提心吊膽,愁眉苦臉,他更希望看到她毫無心肺的笑臉,雖然有些不盡人情,但人總是自私的。
“嗯,我沒事的。”看出了東方浩眼神裏顯現出來的顧慮,沈逸軒微之一笑,笑容有些苦澀,有些無奈,他當然不希望柳如萱有任何傷害,哪怕是一個擔憂的眼神,他的心都會跟著疼。
護士站,何美芝已經處理好了傷口,景辰也安排人給她打了一針,雖然傷口也不深,包紮也很好,可是何美芝出來時,臉色依然很難看。
“什麽感覺?”柳如萱雙手環於胸部,一部悠然自得的樣子朝何美芝一步一步走進,聲音更是如同嬉笑。
景辰“撲哧”一聲笑出了聲音,柳如萱永遠給人一種語不驚人,死不休的感覺。
何美芝的臉更是氣到扭曲,她抬著自己受傷的手腕,滿眼的怒氣望著柳如萱,聲音冰冷的如吐出的寒氣:“你被咬成這樣試試!”
“我不會綁架小孩啊!”柳如萱迅速接住,眼角諷刺的上揚,想了想,彎了彎眼角:“忘記告訴你了,我報警了,你這樣的行為要判幾年呢?五年……哦不對,性質惡劣,還是七年……”
“啊!柳如萱,你看到了,我並沒有欺負你的女兒,反倒是你的女兒把我咬傷了,你……你不能……”
“那你告訴警察,是我的女兒綁架的你,看看他們會不會相信?”
“嗯?你,你,你……”何美芝被氣到爆,可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她終於領教到她們娘倆的本事了,一雙如秋天水露般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著柳如萱,想換取她的點點憐惜,她感覺自己蠢到了極點。
柳如萱冷冷一笑,將她帶到了會議室,此時這裏並沒有一個人,她望著對麵仍然很緊張的何美芝,不屑的搭起了二郎腿坐在了她的對麵。
柳如萱不說話,何美芝感覺更加害怕,因為她不知道柳如萱心裏是怎麽想的。
“說吧,為什麽綁小念念。”柳如萱在她緊張的眼神下動了動嘴唇。
“你,你真的報警了嗎?”何美芝突然感覺自己竟那麽膽小,本來還想著怎麽去對付柳如萱,可沒想到她的一句話竟讓自己這般恐懼,在這個毫無依靠的城市裏,她真的不敢想象還會有誰能夠指望得上。
“如果我真的報警,你就不會坐在這裏,而是去了警察的審訓室了。”柳如萱笑了笑,一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表情。
何美芝半信半疑的望著柳如萱,黑色的眼瞳在不停的轉動,像是在斟酌柳如萱的話裏有幾分是真的,幾分是假的。
“說吧,我的時間很有限,不想跟你多費口舌。”柳如萱有點不耐其煩的敲了敲桌子。
一個女人究竟要過成什麽樣,才算是完美的,何美芝感覺自己很可悲,為了更好的生活放棄了真愛,可最後得到了卻比失去的多得多。
可看到柳如萱的瀟灑自如,拋開個人的怨恨,她自然是羨慕她的。
“柳如萱,你不愛維森對嗎?”何美芝是這樣認為的,從哪個點上看,她都沒有流露出一點對維森的愛戀,反倒是維森,百依百順。
柳如萱的眸子一亮,修長白皙的手指滑過自己的光滑的下巴,嘴角扯出戲謔的弧度:“你綁念念和我愛不愛維森有什麽關係嗎?何美芝,維森是我最好的朋友,如果你是真心的愛他,還好,如果隻是想傍個大款為自己的後半生找條好的出路的話,我是不會讓你靠近維森的。”
“你!”被人這麽直白的戳到了痛處,何美芝怒羞成怒,手指著柳如萱說不出話來,黑眸中有著淺淺的水霧,在她看來,柳如萱是個粗中有細,細中又帶著粗的人,亦或者說,她說的話是經過了大腦,卻又從不篩選哪些話可以說,哪些話不可以說。
“拿開你的手,你媽媽沒有教過你,不要用爪子亂指人嗎?!”柳如萱很生氣的將她的手打了下去,眉頭一冷,眼神銳利的向何美芝射了過去,聲音也失去了原有的溫度,氣氛突然變的很嚴肅:“何美芝,感情從來都不是廉價的,如果你愛他,就要用心去愛,而不是虛偽欺騙。”
柳如萱說完後推門離開了,身後,留下何美芝錯愕的眼神中帶有一絲陰冷掃過,柳如萱的眼睛早已將她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,人太聰明,往往總會無形的招人憎恨。
柳如萱出了會議室時,沈逸軒和東方浩早已回來了,正和景辰說話呢,柳如萱有時很心細,她看到沈逸軒的前襟濕了一點,有些埋怨的扯了扯:“怎麽回事,衣服怎麽濕了?”
雖然聲音裏帶著嫌棄,但眼神裏分明充滿了關心。
東方浩看著柳如萱如此的關心沈逸軒,心裏一暖,剛剛的談話裏,東方浩還有些生氣沈逸軒為什麽不接受盡快手術,他以為沈逸軒沒有顧慮柳如萱的感覺,沒有為她的後半生著想,可是沈逸軒卻說,手術的成功率很低,如果他從此回不來,他希望能陪著柳如萱的時間多點,再多點,如果餘下的人生能全部用柳如萱的身上,而不是在冰冷的手術床上度過,那對他和柳如萱都是好的。
雖然說的很透骨,卻很溫暖,還有二十五天,他希望柳如萱的每一天都快樂。
“洗手的時候不小心弄濕了。”扶了扶柳如萱額前的碎發,沈逸軒唇邊微微一揚,寵溺的目光不曾離開她。
“又不是孩子,怎麽會弄濕衣服,要著涼了怎麽辦?”柳如萱還是不放心,他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動物。
“咳咳!我說柳大小姐,他是成年人,成年人,ok?不要搞的像在對待念念一樣好嗎?!”說完,景辰突然感覺自己竟為了一時嘴快,比喻的好像有點不大對,於是捂著嘴,自嘲的笑了笑:“我的意思是說,他,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,你不用這麽,這麽緊張。”
柳如萱努著嘴,朝景辰做了一個找打的動作,轉眸望著沈逸軒,發現他不但沒有生氣,反而還笑了笑,看到他的笑容,柳如萱心裏所有的顧慮早已一掃而空。
“很晚了,一起去吃飯吧。”東方浩提議,他感覺很久沒有和柳如萱一起吃飯了,想想,如果以後沒了沈逸軒,柳如萱該會多傷心,想到這,東方浩便感覺胸口緊緊的,壓的他喘不過氣。
“好啊好啊!”柳如萱高興的像個孩子,和剛剛嚴肅的和何美芝談話的人截然不同,但興奮過後,好突然想到沈逸軒,都一天了,沒聽到他喊頭痛、累之類的話,是真的沒有舒服,還是在忍著呢?
有點心疼的拉了拉沈逸軒的衣服,小聲關切的問道:“你累了嗎?要不我們回家做著吃,嗯?”
沈逸軒墨黑的眸底掀起一線不易察覺的寵愛和溫柔,他刮了刮柳如萱的鼻子,笑的很矜持,很俊美:“沒事的,我不累,不過,要你來開車。”
“好的,走嘍!”柳如萱開心的拉著沈逸軒的手朝大門走去,有沈逸軒在的地方,柳如萱希望自己永遠是個孩子,長不大的孩子,就這樣在他的羽翼下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。
身後,東方浩的的目光卻漸漸失去了光亮,沈逸軒是那麽的愛護柳如萱,怎麽會舍得讓她開車,原因隻有一個,他的視力,也在日漸消退。
一股難言的苦澀梗在喉間,他越來越害怕柳如萱知道沈逸軒病情的實情,也發現,原來演戲,是人世間最難做的事情。
他們來了柳如萱常來的中餐廳,柳如萱雖然偶爾吃西餐,但還是覺得中餐比較衛生,而且實惠。
選了一間包間,柳如萱像往常一樣來坐在那裏看手機,東方浩和沈逸軒則出去點餐,看著柳如萱沒心沒肺的樣子,沈逸軒淡淡的笑著,真希望她能一直這樣沒心沒有肺的生活下去,起碼不會因某些事情傷心太久。
比如,他的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