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昭儀頓時覺得事態嚴重,忙接過信函,遲疑道:“我可否現行審閱?”
若芸一笑,比了個“請”的姿勢。
莫昭儀抽出來看了眼這沒任何署名的信,眼睛越睜越大,臉也漸漸失了血色,信中所言之事隱晦至極、洶湧暗藏,信尾有個淺淺的紅色手指印作記號。
若芸待她看完,沒等她作決定,便湊近她道:“姐姐,此忙你非幫不可,若是皇上不在宮中、我等失了大局,後果姐姐比我清楚的多。”
莫昭儀臉色差到極點,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一般看若芸的眼神閃爍不已,又將信草草的看了遍,最龗後才將信紙按原樣塞回信封裏。
若芸見她如此,順手拿來了一旁備好龗的火漆,不等她開口便抽走、將信給封了。
莫昭儀見她動作心驚不已,卻看著若芸鄭重道:“怪不得派人出宮買胭脂水粉都給攔了下來,這麽一想除非封了宮這才不準人進出。當然還有個可能。”她目光忽然變得犀利,刀鋒般看向她道:“你們是串通好,要借機致皇上與我等於死地!”
被她突如其來的懷疑問住,若芸不由怔了怔,隨後輕笑了起來,甩了宮紗昂然道:“我若串通,沒必要非按手印給你們個日後誅殺的理由,且皇上把扳指交給我便是信我,姐姐若不信……”
莫昭儀猛地咬了下唇,點頭道:“好,我信皇上。故而信你一次!”
“有勞姐姐了。”若芸說著行了個大禮。
望著莫昭儀疾步而去的背影,她這才搖搖晃晃的跌坐下來,看了看深沉的夜色不禁覺得心中沉重無比。忽而失笑。
皇上到底還是皇上,他算準了她不會幫榮逸軒謀朝篡位,他算準了她不會坐視不理,他算準了她還是那個蘇若芸……
她喃喃自語,再爬起仿佛身上的力氣都要抽幹,晃晃悠悠去到側殿挑了臥榻便坐。
“姐姐,我可以出來了嗎?承兒躲得好悶。”她獨自坐了許久。百承探頭探腦的扒在柱子後出聲喚她,眨著兩隻大眼睛瞧著。
若芸見他白嫩的臉與俏皮的神色,頓覺得愁苦煙消雲散。笑道:“來吧,這會兒沒人。”
“姐姐!”百承撲了過來,伸手攥著她綰色的羅裙腰封,甜甜的叫著。忽然抬頭道:“姐姐。不要告訴哥哥我在這裏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若芸笑著點點頭,忽然想起榮逸軒說過的話,不由的咬唇下了決心道,“不過,我可不保證你哥哥不會親自尋來。”
“啊?!”百承大驚失色,忙跳開老遠,“承兒不要被抓,不要被打屁股!”
“那宮中的守衛不也一樣要抓你。你當初在禦膳房躲著,怎麽不怕被抓?”若芸嗔怪他一眼。故意反問道。
“切,那些個小兵,本大爺才不怕呢!”百承說著拍了拍胸脯,眉飛色舞,“大哥雖然老罵我學藝不精,但他們個個呆笨,我怎麽會被那幾個小兵抓住?”
若芸麵色一喜,想起那日長安街上他躲胡大人兒子躲得如此機靈,不禁很想誇他一番,卻故意裝作不信,挑眉道:“哦?那你敢不敢和姐姐打個賭?”
“賭就賭!”百承興致盎然,滿口答應。
若芸有雖些擔憂,卻笑著似隨口說來,朝他道:“那你跟姐姐打個賭,等下呢,有個哥哥會來接承兒,承兒用上回的辦法出宮去,等出宮以後那個哥哥會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,姐姐保證讓你大哥消氣,在你大哥消氣之前,承兒要乖乖躲著、不被任何人抓到,可好?如果承兒做到,承兒就算贏了姐姐,好不好?”
百承轉了轉眼珠,滿口答應:“好!”說著又抬頭問道,“贏了呢?輸了呢?”
“贏了就能吃甜湯,輸了就罰那個人看著不許吃!”若芸雖然笑著,可心裏都快哭出來了,看了看天色又道,“姐姐等你跟那哥哥走以後,數到三就開始哦。”
話音剛落便有人走近的聲音,旋即曉紅的聲音被她故意壓低、從門縫傳來:“娘娘,張餘帶人來了。”說著,門便給推開一條縫。
若芸微微正色,近子時乃是宮中守衛輪班交接之時,也是禁宮宵禁前宮門閉合之時,宮中收拾完要丟棄的東西便都會裝在小車裏運出宮,且西華門已經張餘打點,不出意外百承可以安全出宮去。
“姐姐開始數數了,數到三就開始。”若芸伸出手指朝百承,說著另一手蒙了自己的眼睛,認真數起來,“一……”
“哎哎,姐姐慢點數!”百承急了,忙小跑著衝出門去。
“二……”若芸數到二聽腳步聲離開,便放下手來,環顧四周隻餘燃香臥榻、桌案方凳,方才活蹦亂跳的小小身影已然不見了。
她頹然的笑了起來,心中的恐懼卻一點點加深。
她在榮逸軒眼皮底下做這些,恐怕榮逸軒不會輕饒她。
輾轉反側了一夜,天亮了很久若芸才醒了過來,迷迷糊糊的閉著眼,覺得形神疲憊不願起身。
宮人們趁著太陽還未最毒辣便忙個不停,她聽到曉紅將宮女拉到門口,壓低聲音訓斥道:“娘娘一夜沒好好睡,你們手腳輕點!”說完,曉紅便又躡手躡腳過來替她搖扇子。
若芸心頭一暖,這丫頭莫非替她扇了整夜的扇子了?
她咬咬牙,還是睜眼支起身子道:“曉紅,你去睡會兒罷。”
曉紅呆了下,忙揉了揉睡眼,著急道:“娘娘你怎麽起來了?不再睡一會兒?”
“我不睡了,天太熱。”她隨口說了借口便要下床榻,猛然瞥見曉紅四顧無人、從衣襟裏拿出張仔細疊好龗的紙來。
見她目光留在自己手上,曉紅忙湊過來輕聲道:“小姐,張餘他天沒亮就鬼鬼祟祟的摸進來,給我逮著正著,他被逮了才說是把這個交給娘娘的,要我務必小心。”她遞過去,紙還微微透著熱度。
若芸展開一看,頓時眼前一亮:守衛布局圖!他還真拿來了,事無巨細標注的清清楚楚。
若芸不由心下疑惑,整張紙密密麻麻但井然有序,莫非他宮中還有槍手能寫的如此詳盡得體?也罷,這節骨眼上誰畫都一樣,單看這沒有落款也知龗道對方行事小心。
她不急著穿衣,而是將布局圖上下仔細看了個遍,待記著差不多了,才朝著曉紅揶揄道:“死丫頭,你什麽時候開始直呼其名了?他就那麽笨、每次都非要給你逮個正著?”說著便笑了起來,走到燈前將那布局圖點了、親眼看著那張紙燒成灰燼。
曉紅不知她此舉為何,臉一紅,不滿的嘟嘴,道:“小姐別拿我尋開心,張餘本來就是又呆又傻又笨,都站在門口了還躲到柱子後,誰都能發現呀。”雖嗤之以鼻,可曉紅嘴邊卻掛著笑。
若芸還沒來得及同她說笑,門外響起了宮人的驚呼聲,緊接著門猛地被人踹開,一排侍衛隊列在外,榮逸軒身著常服隻身入內,麵上僅剩的一絲餘溫也不知何時褪去,冷到冰窖的犀利眸子掃了眼室內,便落到她錯愕的臉上。
若芸心中暗覺不妙,卻勉強扯了個笑容,對著曉紅平靜道:“王爺找本宮有事,曉紅你退下。”
曉紅有點不願的看了她一眼,可奈何她態度堅決,才忐忑不安的退了出龗去。
門竟給外頭的人帶上了,榮逸軒背著手直身立著,將她盯了許久,就是不說話。
若芸此刻已然冷靜下來,不慌不忙的走到他跟前,佯裝詫異道:“王爺,這是本宮內寢,王爺怎可亂闖?”
“你明知故問!”榮逸軒眉頭緊鎖,揚手摔出一團紙來。
若芸瞧著那團紙張帶著熟悉的宮中信箋款式擲到她腳邊,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,卻故作鎮定緩緩的彎腰拾起,朝他不解道:“本宮不知龗道王爺在說什麽。王爺一來便大發脾氣,實在是……”
“哼!你別當本王不知龗道你的小動作!”榮逸軒失了耐性,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的偽裝射穿,恨恨道,“你昨個會見了懷王、見了張餘還見了莫昭儀是也不是?!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,別以為本王給你自由你就能耍小聰明!蘇若芸啊蘇若芸,本王現在控製了整座京城,更何況這宮中守衛交接時間延長這種大事,本王又如何會不知!”
她手指有些顫抖,卻帶著最龗後一絲希望坦然的拆開信紙,紙上筆跡的的確確是像她的,隻是模仿之人拙劣並不全似,信上內容也並未提及調動兩州州師一事,而是懇請王大人忠君愛國、保衛京城,快速的看到最龗後,原本淡淡的指印也並非出自她手。
她暗自鬆了口氣,莫昭儀到底是莫昭儀,找她送信也果然是對的,這是封假信故意模仿她字跡,即便被抄出她也能全身而退。
她麵容頓時愁苦似帶著滿腹委屈、泫然欲泣,默不作聲走到桌案前,用指頭沾了墨對著白紙便按。
榮逸軒一愣,見她又伸出第二根指頭按。(未完待續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