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芸還在迷迷糊糊,被她這麽一搖才清醒些,看著灰蒙蒙的天色,依稀記得自己從早上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,睡了個天昏地暗、踏踏實實,不由大大的打了個哈欠。
這一動作,冷氣撲麵而來,她這才發現屋子的四角都放了冰盆,入夏的天有此解暑,怪不得睡得那樣好,不禁奇怪道:“誰拿來了冰啊?”
“皇上啊。”曉紅輕描淡寫,卻緊張兮兮的抓緊她的手道,“娘娘你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?你睡了好久,我進出幾次你都沒反應呢。這冰盆昨天就拿來了,你居然也沒發現。皇上到底怎麽了,要你去罰跪,還不準你平時離開朝露宮啊?”
“唔……我沒龗事。”她覺得好多了,可依然四肢乏力,這才想起百澤說過那傀儡雀鳥多少帶點點毒,看來所言非虛,她同趙無陽對峙卻一無所獲,後來便像被抽空了精力一樣提不起勁。
而頭昏腦脹的另一半原因怕是同榮錦桓吵了一架,可就算被罰跪她心情也頗為舒坦,對曉紅坦白,“皇上看我站著不順眼,所以讓我跪給他看。”
曉紅聽著如此含糊的回答,瞠目結舌,忙跺腳:“娘娘,什麽時候了,你還說笑?”
“我可沒說笑,這麽早就差人來可不是皇上同我鬧著玩。”若芸說著瞥了眼窗外,天色還早,榮錦桓倒是抓緊時間不浪費。
“要不要……去叫於王爺啊?”曉紅急了,小姐雖然在楚府吃了幾年苦。可怎麽的都不至於被罰跪一整天啊,昨天常公公還特意關照不讓娘娘亂走,這一下可是罰跪加禁足!
若芸聞言卻拉下臉來:“這是我自己的事。別去麻煩到他。”
清平教作亂、各地災害頻生,操縱傀儡的人現在也沒捉到,她隻能肯定他們在明敵人在暗,而且越發放肆和大膽,竟然擺著入圈套都敢來襲擊王府。這麽一來於百澤怕是要忙起來,榮錦桓恐怕更是要愁白頭了。
想起榮錦桓發愁她有些幸災樂禍,可卻還是歎了口氣:“別發愣。快替我梳洗,再去熬點金銀草水來。”
若芸在曉紅的陪伴下早早的趕去乾元宮,挑了塊陰涼的地兒在眾目睽睽中跪了下來。
冷硬的地磚擱的她雙膝生疼。可她跪的筆直、目不斜視,周遭宮人的目光在她看來全然比不上榮錦桓的一分來的有危險。
曉紅看著她受罪又幫不上忙,隻能在一旁幹瞪眼,忽然想起什麽。衝她悄聲“去去就來”。便小跑著走了。
若芸不明所以,歎了口氣,看著房頂上垂下的龍頭張牙舞爪的惡狠狠盯著自己,心裏發毛,幹脆低頭不看。
又跪了會兒,若芸低著頭已然頭昏腦漲,心中疑竇縱生,雖然榮錦桓對京城看似有十足的把握。可清平教數月前才被程清肅剿滅,眼下大有卷土重來之勢。按理說王大人已經連同京畿將領在京城布下了天羅地網。可那使簫之人居然能全身而退,著實讓人猜不透。
她想著想著就汗毛倒數,不由得打了個寒戰。
正在愣神,曉紅已氣喘喘噓噓的回來,伸手將她半扶,二話不說往她膝蓋下塞了個墊子。
她沒來得及質疑,曉紅便笑道:“皇上隻說讓你罰跪,沒說不能墊墊子啊。”說著衝她眨了眨眼。
想到要跪一整天,若芸便不再推辭,衝她一笑,酸疼的雙腿仿佛輕鬆了幾分。
若芸瞧著天光大亮,又想起榮錦桓明明說過,他不準她起來她便不能起來。曉紅打聽說皇上昨個臨幸莫昭儀到現在還未起身,十日休沐不用早朝,他難不成尋歡作樂把自己忘了?
氣歸氣,她還是規規矩矩的跪著,倒是曉紅在一旁泛起了嘀咕:“早知龗道就不要進宮,程王爺比皇上好上一千倍……”
“貧嘴!”若芸心中劃過疼痛,忙瞪了她一眼,“你又要說皇上沒下旨說不能抱怨?現在,是我不許你抱怨!”說著,慌忙看向別處。
“是是是。”曉紅附和著,朝天翻了翻白眼。
她心中悶痛不已,卻意外的想到了一個緣由:是否是清璿離了京,那些人才如此肆無忌憚?看來尊主的地位果真不容小覷……
往日她刻意的回避,眼下這般想來她忽然便慌張的難以適從,她咬唇闔眼,心裏痛的再也想不下去了。
太陽越升越高,地麵也熱了起來,幸好跪在陰涼處,若芸倒還心平氣和,曉紅卻站著不住的拿袖子擦汗,到後來幹脆腳酸的來回踱步。
若芸瞧她這般才想讓她回去,便看到一隊人遠遠朝這裏走來,打頭的便是張餘。
待人走近,張餘一眼便瞧見她跪著,快步上前行禮。
他身上的熱浪和低垂的頭讓若芸微微皺眉,道:“張將軍,怎的大熱天還要巡查?”
張餘低頭不語,若芸想來那日張餘被趙無陽擺了一道誤殺刺客,忙道:“張將軍莫要苦惱,王府一事誰也不曾料到的。”
“娘娘誤會了!”張餘急了,聲音被刻意壓得很低,道,“若是末將更有說話的分量,也不至於讓娘娘您……”他說著垂下頭去。
若芸一呆,這罰跪的事果然宮裏都傳遍了,莫非張餘大熱天巡查是借機來探望,頓時心下感激萬分,礙於有人在場卻隻得冷著臉道:“本宮自作自受,與張將軍無關。”
張餘神情沮喪了下,默默叩首。
“張將軍,娘娘在乾元宮跪著,你也別多留,仔細惹禍啊。”曉紅心急瞥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若芸。
張餘以為曉紅當真,忙緊張的瞅了她便起身回了隊列。
待他走遠,若芸覺得抱歉極了,喚了曉紅俯身下來,附耳道:“張將軍曾有恩於我,你待他溫和點。深宮之中人多嘴雜,我的確不便與他走近,你知龗道便好。”
曉紅驚愕不已,想了會兒便麵露懊悔之色,點了點頭:“但是……他知龗道娘娘你是為他好嗎?”
若芸不語,隻看著頭頂的龍首,覺得越發猙獰起來。
跪了不知龗道多久,乾元宮傳了膳進去。
她隻覺得雙腳發麻漸漸失去了知覺,倒是曉紅自作主張給她倒水、傳膳,又累又餓的她也顧不得皇上允不允許草草吃了喝了。
張餘兜兜轉轉不多時竟又帶著人巡視至此,這回倒是規規矩矩沒有上乾元宮的台階,隔了老遠站定,卻左顧右盼。
“張將軍留步!”見他又要走,曉紅叫出聲,扭頭對若芸眨眼道,“娘娘,您總要解釋解釋啊。”
若芸咬唇,歎了口氣:“叫他一會兒別來了。”
曉紅機靈的點了點頭,奔下台階,叫住張餘同他說了些話,張餘喜形於色,卻不敢朝台階望。
若芸扭開頭去當做沒看到,可唇邊微笑釋然,複而惆悵,邊關與她患難與共、心思單純的張餘,若不是同在宮中,說不定能與她成為無話不談的摯友。
張餘轉身走遠,若芸才朝台階下望了眼,地上便有人影遮蔽了龍首的斑駁投影,一聲威嚴低沉的話語傳來:“朕讓你罰跪,你高興什麽?”
一抬頭,榮錦桓一身明黃的便裝、頭戴明玉冠,負手而立瞧著她,麵上除了冷冽還有高傲。
見身後的常德不停地給她使眼色,若芸撇撇嘴,恭敬的叩首:“臣妾參見皇上。”
榮錦桓哼了聲,目光冷冽而帶著危險:“你倒是跪的自若。”
“皇上有命,臣妾不敢不從。”若芸畢恭畢敬回答,卻始終不看他。
榮錦桓頓時煩躁,瞥了眼地上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與托盤,氣道:“沒有朕的允許,你膽敢在乾元宮外用膳?”
“可是皇上也沒說不允許啊。”若芸脫口而出曉紅的理由,抬眸以對,卻瞧見榮錦桓的瞧她的眸中帶著無奈。
“你……可知龗道錯了?”榮錦桓眯著眼,看著她跪了半天說話也中氣不足,不忍再追究,微微眯了眼給了她個台階。
若芸深吸一口氣,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,在地磚上慢悠悠的寫了個“昔”字。
榮錦桓看了看,忽然明白過來,她是“不知龗道錯怎麽寫”呢!
他怒由心生,厲聲道:“好!那你就給朕繼續跪下去!”說著,抬眼看到了跪在台階下的曉紅,又指著道:“往後賢妃獨自跪著!你們都給我退下!”說罷,冷不防一把抽出了若芸膝蓋下的墊子甩到一旁,拂袖入了屋內。
若芸一個趔趄用手一撐,隻見常德輕聲“哎喲”了一聲,對著她又搖頭又歎氣,急巴巴的也跟了進去。
她一攤開手,手心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。
“娘娘!”曉紅驚聲忙撲過來。
她趕緊把手藏在袖子裏跪好,似是不痛不癢道:“無礙,由著皇上發脾氣,你們都回去吧,這外頭怪熱的。”
“不行!曉紅不走……”曉紅才想無論如何要留下、大不了一起受罰,後半句卻被她瞪得吞回了肚子裏,隻得央求道,“娘娘,你就讓曉紅留下吧!”
若芸別過頭去,曉紅求了一會兒見拗不過她,隻得在牆角留了水杯,帶著宮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,。
不一會兒皇上傳召,台階下來了個穿著綢衫的男子,腰間佩玉、步履沉穩,麵容清瘦身材單薄,雙目卻神采奕奕。(未完待續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