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夜深,燈火闌珊,榮錦桓同榮逸軒在一處飲酒攀談,常德在廳裏邊候著邊打哈欠,德妃見皇上儼然沒有返宮樣子,便興致寡淡的先行告辭回去了。
榮瑛似乎喝了許多,竟趴在異姓王府桌上睡著,程清和避之如猛虎一般坐開老遠,程清雯則打著哈欠、百無聊賴的將蘋果拋高又接住。
“丫頭,你這幹坐著一晚,我看著都累。”德妃一走,百澤笑嘻嘻的端了酒杯來,伸出手在若芸跟前晃了晃。
若芸緊張了整晚,此刻窩在椅子上以手撐頭、閉眼休憩許久,聽到熟悉的聲音忙掙紮著坐正,卻見百澤半蹲著身子,朝她眯眼笑,當即精神了不少。
“於百澤,你莫要趁機逗朕的賢妃,小心腰上金鏈子垂地上。”榮錦桓明明先前在屋角同榮逸軒說著話,喝的微醉、麵泛紅光,此刻卻不知怎麽看到了百澤,揚聲朝他揶揄道。
聽著他語氣中略帶譏諷,百澤滿不在乎的眨了眨眼,扭頭便朝他無辜道:“皇上,你看中我的腰鏈就直說,回頭我送個幾條給你的國庫啊。”
榮錦桓見他輕描淡寫的回敬,臉上的笑戛然而止。
百澤幹脆伸手,笑嘻嘻的拉著若芸到一旁,朝榮錦桓又道:“我跟我妹妹說幾句話,皇帝哥哥可別見怪。”
若芸見他說著,“噗嗤”笑了起來,倦意頃刻散盡。
“你——!”榮錦桓聽百澤這個老妖怪竟然故意說自己是哥哥,臉色忽然變得難看。從位子上起身、眈眈相向。
“皇兄不必較真,於王的性子如此,隨他去吧。”榮逸軒酒過半巡人半醉。此刻防備與敬意也跟著消去了大半,竟笑著勸解道。
榮錦桓尚未作答,一個人影冷不防跌過來,常德說了句“小心”便攔在榮錦桓麵前。
那人隻踉蹌一下,便倒在地上,嘴裏還在含糊嘟囔著:“王爺,嗚嗚……你們別攔著我。我……我才不介意正妃……”
摔在地上的正是丁淑芳,喝的滿麵通紅、釵環散亂,胡言亂語著麵露迷茫之色。趴在地下好不狼狽。
“皇上恕罪,臣妾這就送妹妹回房去,淑芳,走啊。”丁怡芳忙奔來將她拖起來。又叫來侍婢一同扶著。
丁淑芳醉的不輕。掙紮幾番便給丫頭們死死抱著,這才被半拖半拽的拉走,嘴裏還在哭著鬧著。
“成何體統。”榮錦桓眉毛一皺,拂袖走開幾步,幾乎不願意再多看她們一眼。
丁怡芳見皇上不悅,有苦說不出,遠道而來的丁大人隻敢遠遠的看女兒幾眼、壓根沒敢上前搭話,更別說撐腰安慰。方才見群臣拜別便緊隨其後。丁淑芳本就不悅,這麽一來更難受。一杯接一杯也不聽勸,衝撞了皇上也不自知,到頭來無比下丁怡芳的麵子。可丁怡芳到底性子倔,愣是扶著丁淑芳沒回頭。
“皇……皇上……臣……敬……敬……”胡大人醉醺醺的湊上來,滿口酒氣額角冒汗,腰扣歪歪扭扭、鬆鬆垮垮,醉的神魂顛倒,看皇上的金絲玉冠重影有三四,腦袋晃晃悠悠不停的確認眼前人。
無論先前兩次胡博文是否借酒勁發揮,這次是實打實的酩酊大醉,榮逸軒尚清醒,見此情景忙上前擋住他去路,抱拳道:“嶽父大人還是先回吧,隔日我帶著玉兒回門。”、
他說著便順勢將胡博文轉了個向,又吩咐人架著胡博文走,更是讓出自己的馬車送他回府。
聽著榮逸軒改口稱呼,若芸歎了口氣,轉身朝直打瞌睡的曉紅道:“你累了,先帶人回宮去。”
“啊?”曉紅猛地驚醒,忙揉了揉眼睛,“不行,我要陪娘娘。”
“我這裏於王爺照著,不礙事,一會兒陪皇上回去。”若芸衝她眨眼,說服道。
“哦……”曉紅睡眼惺忪的甩了甩頭,瞧著百澤一副篤定的神色,這回行禮照辦。
她安排妥當,才發現百澤正笑嘻嘻的打量著她,忙正色道:“我沒醉呢,你有事快說,這兒人多嘴雜。”說著瞅了眼不遠處生悶氣的榮錦桓。
百澤挑了眉毛,隻搖了搖頭,道:“我看,你還是回宮去,我找人送你。”
“你說不說?”若芸冷了臉,忙瞪他。
百澤仰天長歎,無奈道:“哎呀,這婚禮真心不好玩,丫頭,你方才瞧見這羽林衛和近衛的陣仗沒?”
若芸點了點頭,才放下多時的心神又給提了起來。
百澤尚未說下去,便猛的將若芸拉到身後。
“你幹嘛?!”她忍不住驚叫出聲。
從內廷迅速閃出來一人,對著榮錦桓就是一跪:“皇上!”
榮逸軒見來人穿盔帶甲、手握兵器,愣神之下忙轉向榮錦桓,尚未詢問,卻見著幾道繩索從屋頂上沿屋簷垂下。
緊接著,一群蒙麵的黑衣人從天而降,手上刀槍因燭火燈光反著森冷,同時蔓延進來濃濃的煙霧。
若芸的心裏“咯噔”一下,早早的安排羽林衛到王府守衛,明著是保護榮親王以示皇上重視,暗著……
她緊緊的攥著手心,大氣都不敢出,難怪張餘會讓她多加小心,難怪榮錦桓讓她不要亂走。
王府外頭的情況她不了解,可這些黑衣人要直入王府豈能如此隨意?除非是榮錦桓刻意的請君入甕,恐怕先前早就悄悄的默許京畿衛放鬆京城的關卡……她一個哆嗦,方才喜宴,她似乎沒有瞧見王大人和舅舅楚大人!
張餘已然拔劍擋在榮錦桓麵前,而榮錦桓並無一絲驚慌的神情讓若芸心中頓涼——沒什麽比親王大婚更能吸引殺手和刺客了!
可是……這可是他親弟弟的大婚之宴啊!悲歎之餘她竟心生恐懼,榮錦桓曾說,“若朕真的成為冷麵無情的明君,隻怕你看到的,會更殘酷罷了。”
隔了廳堂濃煙,她勉強可見他負手而立、躊躇滿誌,若芸頓覺這才是所謂帝王,兄弟之情比起籌謀又算得了什麽?!
她近乎不忍的看向榮逸軒,一身喜服紅的刺目,他麵色並未驚訝許多——卻是蒼白至極,默默的咬了下唇吩咐書言去取劍,又大聲召喚王府衛兵前來護駕。
羽林衛迅速的衝入廳堂擺開陣勢、圍住黑衣人,而黑衣人儼然半圍了皇上與幾位王爺。
百澤笑嘻嘻的擋在若芸麵前,朝程清和道:“看住後頭。”
聽他這麽吩咐,程清和早就跳過傾倒的桌椅、施展輕功往後院去,程清雯則扔了手中的蘋果打了個響指,周圍立刻有人站出、隨她一同出龗去。
若芸倒抽一口氣,平日百澤也好、清雯清和也罷,幾乎不習慣帶著侍衛,此時不僅安排了王府守衛在外候命,竟還帶了人跟在內堂隨侍,這些人多半是扶蘇的可信之人,如此說來今日要候的人非同尋常。
“百澤,來人是誰?”她有好多話想問他,此刻打鬥聲響起,她不由心驚。
“丫頭,你乖乖呆著就好。”百澤斂了笑容、抽出長劍,從他白淨的臉上看不到半點輕鬆,似乎隱隱透出危險的意味來。
若芸皺眉,廳中十幾二十人不過泛泛之輩,稍一交手便露出疲態,可同時前來倒不像是刺客,倒是有些像清平教的作風……
懷軒墨找了把椅子坐默默下,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,常德上了年紀,雖有心理準備,此刻仍然哆哆嗦嗦的,護在榮錦桓身側不住的喊“皇上”。
可榮錦桓陰冷的淡笑完全沒有在黑衣人的攻勢前褪卻半分,待煙霧稍淡,前頭已然橫七豎八躺著動彈不得的黑衣人。
“才這麽點?”榮錦桓的冷哼穿透廳堂而來。
懷軒墨適時的輕咳一聲,道:“王府外頭的應該已經全部擺平,皇上稍安勿躁。”依舊是那無所謂的口氣,平靜的麵容看不到一絲情緒。
榮錦桓卻是沉悶開口:“朕讓你們防備,可不是為了這個!”
榮逸軒臉色蒼白,汗水順著冷峻的麵容滴落,望向榮錦桓的雙眼閃出了無窮盡的恨意,可一瞬便又歸於平靜,朝榮錦桓恭敬道:“臣弟去看看玉兒。”說著拔腳就走。
書言才拿來了劍,看看堂上的情況隻得行禮後跟著榮逸軒鑽入內室。
若芸看著兄弟輕易的反目,急急的想上前,百澤卻是固執的站在她麵前,隨著她的挪步左右擋著,她隻能泄氣的跺腳,揚聲道:“皇上,這到底怎麽回事?!”
榮錦桓麵色稍緩,瞥了眼她站的地方,並未作答。
“掃那密林,勢必反撲。,京城可疑,一網打盡。”這回,不常開口的懷軒墨低低的說道,他坐的離她很近,卻從未扭頭看向她,聲音把控得當隻他們聽去。
若芸臉色大變,那姚華山密林所遇之人的確不是刀槍便能輕易解決,難怪需要異姓王府出手,所說京城可疑,莫非是想揪出裏應外合之人?可借著婚宴引蛇出洞也太過狠了。
尚在暗自心驚,狂風乍起,她隻覺得心裏一沉,沉而悶,轉而覺得壓抑的喘不過氣,頓時緊張的雙手交握,手心都出了汗。
百澤身影一動抬袖伸手,掌心托起了一顆明亮的琉璃珠子,珠子耀眼生輝,照的廳堂內霎時亮了起來。
侍衛何嚐見過這等寶物,都張大了嘴巴愣愣的瞧著。(未完待續…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