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家主,慘呐,實在是太慘了。”
王世華本來是想親自過去的,可手下所有人都堅決反對:開什麽玩笑,在您的帶領下,王家如今強盛了,大夥兒更有盼頭,想跟著您過上更好的日子,這個時候,你要親自過去,萬一出了點什麽意外,大家還活不活?
無奈,王世華隻能派楊三豐帶著特務連去鳳凰縣城。
“坐!”親自給楊三豐倒了杯茶,笑問道:“跟我講講,怎麽個慘法?”
“我們到達鳳凰縣城後,城牆堅固,到沒受麽子傷,可進城後,卻見裏麵到處都是黑煙滾滾,百姓們是邊哭邊滅火……家主,我就跟您講一件事:我路過一處被炸現場,就聽見一陣小孩子的哭聲。我走過去一看,您猜怎麽則?我居然見到一個婦女渾身是血,腸子都被炸出來了,可她旁邊,有兩個孩子,大點的五六歲,正邊叫著‘媽媽’邊搖晃她,另一個才兩三歲大的孩子,正趴在她的身上吸奶。而他們的阿爸卻躺在不遠處,渾身是血,無力的看著這邊,那場麵,真是太傷心了。我就趕緊帶著弟兄們把他們三個往縣政府的臨時醫院送……”
說到這兒,楊三豐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王世華,道:“家主,我惹了個禍事,還請您責罰。”
“麽子事?”
“我把鳳凰縣保安團團長趙玉棟的小舅子腿打斷了。”
“打就打了,難道我王家人還不能打人?”
聽到這麽提氣的話,楊三豐感激的點點頭。倒是一旁的何梅,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,一聽這話,居然笑著問道:“快講講,為麽子打斷他的腿?”
“我和弟兄們用門板抬著他們三個跑到醫院後,大夫講這個漢子是失血過多,要輸血。可床位已經沒有了,隻能用被子墊在地上……我覺得這麽大的地方,就算沒有床位,也應該有辦公桌之類的,怎麽也比躺在地上強,就到處搜尋。結果,經過一間辦公室時,聽到裏麵有女人的求救聲,便好奇的從窗戶縫裏看去,何姨,您猜怎麽著?”
何梅這麽聰明的人又怎麽可能猜不到,當即翻著白眼。
“嘿!嘿!卻見有五個漢子正在欺負一個妹子。我當即就火了,一腳踹開門……我不想多事,就對他們講‘你們要禍害妹子,我管不著,但這妹子躺的辦公桌我要了’,沒想到他們不僅不給麵子,帶頭的那人見我們這邊就三個人,還罵我娘,我們當場就打了起來。弟兄們聽到動靜就衝過來幫忙。那個帶頭的家夥當場就喊他是保安團團長的小舅子,還威脅著要把我們全都宰了。我就講我是江陰縣王家人。他就講這裏是鳳凰縣,不是江陰縣……我一聽他辱我王家,就火了,一腳踢斷了他的左腿,就回來了。”
王世華心裏清楚,大致過程絕對如此,可細節方麵,楊三豐肯定做了些手腳,不過,這點小事,也懶得去追究。
“那被你們抬到臨時醫院的那三個人了?”
“哎呀~!何姨,我光想著回來,一時給忘了。”
王世華苦笑著搖搖頭,對二狗子吩咐:“派幾個人,帶上五百大洋,到鳳凰縣城去找趙玉棟,給他陪個不是之餘,也請他不要為難那父子三人。”
“三豐,做的不錯,下去跟弟兄們好好喝一杯。”
“謝家主。”
楊三豐站起來正要走,何梅卻製止道:“等一下。”
“三豐,這杯酒,你還是到家裏去喝。”見大家都看過來,何梅對王世華笑道:“世華,我們還是趕快回老司城去。”
王世華一愣,隨即笑道:“何姨,您不用擔心,就是給他趙玉棟是個膽子,我量他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。”
“我哪裏擔心他,我擔心的是方縣長。”
怎麽突然扯到方縣長身上去了?
“世華,你想,鳳凰縣遭此大難,政府肯定要對其進行援助,而我們江陰縣就挨著鳳凰縣,必定是重點照顧的對象。等方縣長接到了上麵的命令,以他的為人,肯定要攤派。到時候,有你這冤大頭在他眼前晃蕩,他要不笑歪了嘴才怪。可你要是隔的遠,等他來找你時,主動權可就牢牢地掌握在你手裏……”
“對呀!差點就忘記這一茬了。”王世華一愣,站起來對外叫道:“快讓弟兄們集合,我們馬上回老司城。”
果不其然,王世華騎著快馬,帶著隊伍急匆匆地衝出縣城大門時,方覺正好騎著快馬趕來登門拜訪,就碰到了笑眯眯地王吉平。得知王世華剛走,方覺惱羞成怒的大罵一句:“這個混蛋王扒皮,怎麽跑的這麽快?”
雖說事後王家還是象征性的捐了一千大洋,可總比被方覺當麵堵住來的有臉麵。
王世華躲瘟神似的跑回了老司城,剛進家門,就聽下人稟報:有政府的高官登門拜訪。
來到大堂,卻見江叔正陪著一個中年男人喝茶,在一旁,江守成還陪著兩個年輕人喝茶。
見王世華到來,江叔趕緊起身笑著介紹到:“溫特派員,這位就是我家家主……家主,這位是重慶派來的特派員溫宇文先生。”
王世華把馬鞭往身後一拋,對溫宇文抱拳笑道:“不知溫特派員駕到,小弟有失遠迎,還望恕罪。”
“哪裏,哪裏,王家主客氣了。”
王世華掃了眼對方:你這家夥態度有問題,沒事到我家裏跟我裝清高搞麽子?
“溫特派員,請坐。”
“請!”
雙方客客氣氣地談天說地,客客氣氣地看了段花鼓戲,客客氣氣地吃完晚飯,隨即,溫特派員以欣賞王家建築為理由,請王世華同行,王世華自然明白他這是有要事要私下裏談,不過,王世華心頭對這位溫特派員有些不滿:這家夥無論是說話還是神態,總有股子高人一等的架勢,跟何梅有的比。可問題是,何梅既是長輩,又確實有大本事,關鍵何梅是自己人,對此,王世華的忍耐力往往超強,所以,她在王世華麵前高傲,王世華心甘情願的接受,但這位溫特派員無緣無故的來這一手,王世華心頭可就不咋樂意了。而這,就影響了接下來雙方的談判。
“王家主,不知您對當前的抗戰形勢有什麽看法?”
說‘高見’兩個字你會死麽?問看法,豈不是上司問下屬?心頭雖不悅,可在沒弄清楚對方的目的之前,王世華還不好發火,隻能含笑答道:“溫特派員就別挖苦在下了,在下身處窮鄉僻壤之地,消息閉塞,對於外麵的形勢,知之甚少,還望溫特派員指點。”
溫特派員笑容滿麵的說:“在下認為,目前的抗戰形勢雖說對我方些許不利,但我中華地大物博,小小地一個島國想要蛇吞象,遲早得撐死……自從蔣委員長下令遷都,以空間換時間的策略統一之下,形勢必將會有所好轉……”
對於這等誇誇其談,王世華本來還忍得住,可因為對這位溫特派員的印象不好,所以,王世華就忍不住開口問道:“聽人講,蔣委員長遷都後,南京城被屠城了。不知……”
“唉~!這也是沒辦法的事。”
沒辦法的事?王世華心頭大怒:要是有人打到我老司城,老子就是拚著戰至最後一人,也得讓子民先安全撤退到山上躲避,又豈會自己拍拍屁股走人,留下子民受苦?
有了這樣的火氣,王世華就懶得跟對方兜圈子了,直問道:“不知溫特派員此次大駕光臨,有何指示?”
溫特派員也當真看不起這些自古就被稱為南蠻子的小地方,連基本的“指示不敢當”之類的客套話都沒有,同樣直接回道:“奉蔣委員長的命令,特來請王家主相助,打通從沉刀鎮到重慶的商路……”
“還請溫特派員講具體點,我等也好協助。”
原來,遷都之後,政府工作人員、軍隊、手工藝者等等,三教九流全都蜂擁至重慶,使得重慶人口瞬間暴漲,加上日本鬼子天天騷擾重慶,阻斷了重慶的道路,當地的物資供應要能跟得上才見鬼了。而這時,物資供應線就成為重中之重了,尤其是從水路運送物質到沉刀鎮,再經過王家地盤到達張家堡,再由張家堡運送至重慶的這條物資線路,想不被重視都難……這條商路,可以繞開別的地方,但絕繞不開沉刀鎮,而王家又控製著沉刀鎮的陸路,自然無法繞開王家。
計劃很完美,但現實很骨感!之所以找到王家,是因為這條物資線路上,土匪眾多,又如春風吹又生,剿滅一窩,必然又有另一窩誕生,尤其是湘西地區,土匪不僅多如牛毛,而且極為猖獗,剿都剿不完,總不能真的派大軍此次護送吧?無奈,政府隻好依靠當地勢力,所以,才有了溫特派員之行。
王世華一聽,心頭極為激動:可以想象,此商路一通,必定繁榮,到時候,光是稅收,就足以養活王家……事實上,王世華正為新加入的族人的生活而頭疼了。如果這事真能成功,那麽,別說這些人的吃喝拉撒,就算王家人口再多一兩倍,靠著這條商業路線,也足以養活她們。
激動之下,王世華雙眼冒著金星,看溫特派員就如同看到了財神,心頭為自己先前的不殷勤而感到後悔,嘴上卻直接問道:“為國出力,小弟義不容辭!隻是小弟這邊也有幾萬張口等著養活,不知,這稅收打算怎麽分?”
“稅收?”
對方一愣,下意識的嘀咕了兩個字,看向王世華的目光也複雜了些。
王世華一聽這兩個字,再看他的表情,意思不言而喻,頓時,王世華的目光陰冷,看對方就如同看到了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餓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