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少勳發來的電報:就四大家族糧食被軍方沒收一事道歉,並保證會盡最大努力幫著把那批糧食弄出來。隻是他在上海的朋友出了事,他必須立即啟程到上海去。並特別提醒:如果王世華今後在武漢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,乾統乾老板說可以幫忙。還特別留下他在上海的聯絡地址。
電報的內容很簡單,很隨意,沒有半點值得懷疑的地方。可與之後王世華接連兩個動作相結合,所產生的效果就顯得不那麽正常了。
第一個動作:王世華想著,既然你人不在武漢,我跟那個乾老板雖然是軍火買賣關係,但畢竟不怎麽熟悉。欠你人情,那是因為我拿你當兄弟看,沒跟你客氣,可要欠那個乾老板人情,今後再跟他做軍火生意,我豈不是要矮人一頭?所以,當四大家族揪出內奸後,打算再去采購一批糧食時,王世華就沒把這事告sù給劉少勳。
第二個動作:當王世華因為別的原因,不得不把算計另外三家糧食的事交給何梅後,接連發生的幾件事,讓何梅敏銳的抓住了這封電報的時間,引起了何梅的警惕,由點及麵,最終讓劉少勳的整個部署功虧一簣。而何梅跟劉少勳鬥智鬥勇也就從哪個時候開始。
當然,因王家裏那些電報人員半吊子般的技術水平問題,根本就沒發現,這封電報並不是從武漢發來的,而是從上海發過來的……判斷一封電報是否是同一個發報者所發,最簡單的一點就是看發報員的手法,因為每個發報人員的手法都不相同,而這,就需要此道中的高手來判斷。可惜,王家的電報人員都是張聞天花重金,匆匆派到成都學習了半年就回來,後來者又都是這些電報人員的學生,水平就可想而知了,要是能發現對方高手特意模仿發報手法中的細微區別,那才叫見鬼了。
在三人羨慕的注視下,王世華笑著將電報裝進自己的口袋,對三位笑道:“一點私事,大家繼續。”
所謂的四大家族聯合調查內奸的事,其實就是各自調查自家內奸之事的同時,互通消息,互相幫忙……一旦嫌疑人想跑路,四家聯合抓捕。
幾百年下來,這種事四大家族幹了不知多少次,形成了一套規矩,不用多商量。反倒是對於再次采購糧食的事,大家約定,等這事結束後再來一次。
看著三大惡少離去,王世華撇了下嘴,嘀咕道:“真是打的好算盤。”
“家主,您講麽子?”
“江叔,您向來不喜熱,這大熱天的,您怎麽來了?”
“老奴沒事瞎逛遊,見到家主送客出門,正要過來給您請安。對了,家主,剛才您嘀咕麽子?”
“我講他們三家打的好主意,把我當豬看了。以為我好糊弄,等調查完後,還會傻不隆冬的跟他們一起去采購糧食。哼…”
接下來的二十多天,王世華除了往龍塘鎮這邊工地上跑,還特意去了兩趟雷公山,主要是看看雷公山下那個小寨修建的進度。暗地裏,他也調查內奸的事。
不知該欣慰,還是該責怪靜叔調查力度不夠,居然沒發現內奸。就算是列出的那三位嫌疑人,除了當值時打麻將,逛窯子之類的小事外,也沒發現他們有麽子不正常的。就連四大家族聯合製造‘四大家族準備在近期聯合采購糧食’的假消息,特意透露給了這三人,也沒見他們跟誰聯係。反而還在暗地裏責怪王世華:為什麽非要跟另外三家聯合采購,咱們自己吃獨食多好。
何梅果然守信,根本就沒跨出王府大門,整天就跟張翠雲她們混在一起。當然,跟阿霞在一起的時間最久,也最為關心,大家都以為她是關心阿霞的肚子,便沒在意。
10月6日,傍晚,也就是何梅來到老司城剛好一個月。
“世華,天黑後,有人聽見牛叫,第一個跑出去看的人回來說是頭大水牛,第二個跑出去看的人回來說是老黃牛,第三個卻說是個人。你講講他們三個中哪個正確?”何梅今天閑來無事,便跟大家在張翠雲的房間裏閑聊,正好王世華進門,便特意考他腦筋急轉彎。
哪怕對方是要防備之人,但隻要對方做的事能有利於自己,王世華都會放下身段,很尊重的去對待。
“何姨,先問問,他們三人中是否有一人正確?”
“恩…”
王世華信心十足的笑道:“肯定是第一個人正確。”
阿霞卻抿嘴一笑,道:“講不到第二個人是正確的。”
“我覺得是第三個人講的對。”張翠雲抱著孩子,邊逗弄邊答道……昨天下午剛從王田氏那裏接回來,母女多日不見,張翠雲也有些想念,今兒自然舍不得放手。
無論是大水牛還是老黃牛,最少是頭牛,又怎麽可能變成人?眾人覺得這個答案最不靠譜,追問道:“為麽子?”
“你們是不是覺得大水牛的叫聲和老黃牛的叫聲雖然不一樣,但絕不可能是人?”見眾人點頭,張翠雲得意對外叫了聲:“駝子,進來一下。”
等駝子進來後,張翠雲信心滿滿地吩咐:“駝子,讓他們開開眼,學學大水牛和老黃牛的叫聲。”
駝子當即模仿起來,叫的微妙微翹,要不是親眼所見,當真無法置信。
“嘿…嘿…你們不曉得吧?駝子的阿爹阿媽都是唱戲的,打小就叫他口技,學麽子像麽子。”
眾女驚愕,王世華卻知道:土匪打劫時,很多時候都是學動物的叫聲來傳遞消息,對此,自然不足為奇。反而看著含笑微微搖頭的何梅,問道:“何姨,你不要告sù我,翠雲的答案才是正確的。”
“其實,你們三個的答案都正確,但也都不正確,因為我先給你們講明了這事腦筋急轉彎。而所謂的腦筋急轉彎,其實本身就表明了漏洞百出,絕不可能隻有一種答案。比如講,翠雲剛才就指出了第三個人的正確性,但你也可以說第一個人的答案是正確的,因為天黑,他第一個出去,看到水牛大,就以為是大水牛。而第二個人出去的慢些,那頭水牛走進了點,所以看到的是老黃牛……但也可以把他倆的答案調轉過來……”
麵對何梅牽強附會的解釋,眾女心頭不以為然,唯獨王世華一臉正色,雙眸放光的看著,聽著。
“不要糾結於誰對誰錯,而是要想想根源。遇到這種事的時候,要考慮到各種可能,結合所有的條件,層層推算,才能找出最合理答案。哪怕是遇到困境,也要冷靜的分析,大膽的去想,堅定的去做,萬萬不能拘泥於各種條條框框。這樣,就算有損失,也定然能把損失減到最少。”說完,正色的看著王世華,道:“世華,你曉得我的意思了麽?”
王世華肅然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冠,對何梅一拜:“世華日後有所為,定然是何姨今日教導之功,世華無以為報,請受我一拜…”
此時此刻,王世華的行為,讓所有人都對何梅產生了一種尊重,一種身為女人的驕傲,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目光看向何梅:在無才便是德的思想中,女子什麽時候會有如此才智,能當王世華的老師?
何梅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王世華的一拜,然後打眼一掃,見大家都看過來,氣氛有些拘束,便笑道:“都這麽拘謹搞麽子,來…我們接著玩腦筋急轉彎。”
“何姨,您剛才不是講,腦筋急轉彎都是漏洞百出的麽,還怎麽玩?”
“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。”何梅笑眯眯地對阿霞看了眼,道:“話說有一個老混蛋加老色鬼,不…當時那老色鬼還年輕,便……便……啊…”
說著說著,何梅陡然站起來,緊握拳頭,咬牙切齒的看向門口,隻是眼神有些慌亂……十五個春秋,其中的辛酸與眼前陡然出現的愛人,都給她一種不敢相信的夢幻感…
門口,王吉安正微笑的站在那兒:常年彎著的腰直了,老態龍鍾的氣度變成了如同求偶的雄獅一樣彪悍,一身黑衣黑褲,帽子和拐杖都不見了,連胡子都剃過了,很是整潔清爽,依稀能見到王吉安年輕時的模樣和風采。
何梅下意識的輕叫一聲後,抬腿就向大門走去。
“啊…”
步伐穩健,隻是緊張的手心全是汗,看都沒看王吉安就要從他身邊經過,沒成想,王吉安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她,把何梅嚇的尖叫一聲,隨即就是劇烈的掙紮。
也許隻有在此時此刻,你才能發現,何梅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跌落下來,放棄了城府與智慧,成為她口中的那個癡情女子:對著王吉安又抓又咬,還不忘時時怒罵幾句。
王吉安卻不管不顧,強行抱起何梅就向外走,還不忘回頭對王世華使了個眼色。
說實話,王世華還真沒明白這眼色是什麽意思。隻是當何梅被抱起的那一瞬間,何梅的臉色陡然大紅,緊張的都忘jì掙紮,不過,接下來掙紮的更為強烈……王世華陡然想起,何梅為什麽經常罵阿爹是……‘老色鬼…’
一等二人離開,眾人驚愕萬分的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陡然回過神來,如同炸鍋了一般:尖叫著、興奮著、八卦著紛紛撲向大門……可一出門,大家很有默契的同時閉嘴,如同要去抓賊一般,轉動著圓溜溜地眼珠子,豎起耳朵,輕巧地踩著小碎步,邊悄悄跟隨邊偷聽。
“二狗子,趕緊去通知城門口,都給我睜大眼睛看著,要是我阿媽來了,趕緊快馬來報。”
一旁的張翠雲很及時的補了句:“別忘了警告他們,要是誰敢告sù阿媽的何姨住址,我活埋了他。”
說完,二人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,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……八卦的興奮。
趕緊順著何梅的叫罵聲追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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