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來人…把王世榮給我抓起來…”
別看方覺的臉色陡然一愣,喊的也格外凶猛,可他這話喊的很有意思:正常情況下應該喊“殺人凶手”,但方覺隻是叫名字,沒提殺人二字,因為他要留條後路:自從打聽到事情的起因是‘神仙送子’的事後,方覺心裏就覺得那些和尚死有餘辜,自然不想真的深究,與其為一些淫棍而跟王家火並,還不如為廣大災民們考慮……好不容易抓到王家的把柄,自然拿王世榮換糧食。
眾多警察還在猶豫,那一營城防團的人馬卻立即就把王世榮和十幾個護衛包圍起來。
“啪~…啪…啪…”
王世榮抽出盒子炮,對天連開三槍。然後把槍往腰間一插,不屑的喝道:“怎麽,都吃了雄心豹子膽,敢把槍對準老子?”
又看向方覺,冷笑道:“姓方的,你膽兒肥了,不想活著離開江陰縣了?”
“人言王世榮是湘西第一殺人魔王,以前我還不怎麽信,現在卻確信不疑。”方覺同樣冷笑道:“就你剛才敢威脅政府官員,堂堂一縣之長,可見你膽量確實很大,難怪行事無所顧忌。”
說完,對周圍手下一揮手,叫道:“還等什麽?連同這些幫凶都給我抓起來。”
“誰敢?”
眾護衛集體一聲高喝,見城防團的人提槍撲上來,立馬抽出腰間的大砍刀,揚刀便要砍。嚇得城防團的人趕緊舉槍抵擋,卻也停下步伐。
“哼…”
方覺一聲冷哼,讓城防團的人羞憤難當,立馬咬牙要撲上去抓人。
自己護衛雖然精悍凶猛,可雙手難敵四拳,十幾個人跟幾百人對打,要吃大虧。反正已經給那邊發信號了,現在隻需拖延時間就行。
王世榮趕緊揚手,爆喝一聲:“住手…都給老子住手。”
聲音之大,震得所有人都不由的停手,看過來。
“姓方的,讓手下朗兒們動手有麽子意思?是條漢子,你我在手裏麵見個高低。你要打贏了,我王世榮這就跟你走,要殺要刮隨你;可你要輸了,我也不為難你,今天的事你就當沒發生過。”王世榮用馬鞭指著方覺,叫道:“敢不敢跟我賭一把?”
方覺是文官,要論打架廝殺,五個他都不是王世榮的對手,但這話自然不能在手下麵前承認,否則,在向來好武的本地人麵前丟臉,今後還怎麽帶隊伍?
方覺冷冷一笑,不屑的看著王世榮,道:“王世榮,我是堂堂一縣之長,你一個平頭百姓也敢跟我單練,真當我有這麽多空閑?回頭等你當了王家家主,再來跟我交手。”
方覺拿身份說事,一陣見血的戳中王世榮的痛處。氣的王世榮一把掏出槍,指著方覺。
方覺邊的人趕緊提槍對準王世榮,眼神有些畏懼。倒是方覺,不僅麵不改色,反而冷笑著說:“怎麽,戳到你痛處了?那你就回去把家主之位搶到手。那樣的話,老子還會對你豎個大拇指,尊你一聲好漢。”
王世榮牙齒咬的咯咯直響,渾身殺氣暴漲,雙目精光大盛的盯著方覺。
誰都沒想到,雙方對持了一小會兒後,一向爭強好勝的王世榮突然笑了起來,收起槍,調轉馬頭就要走。
方覺心頭一歎,對王世華又多了些敬畏:連王世榮這樣的殺人魔王,在自己連番羞辱下,居然連要麵子的放幾句狠話都不敢,可見王世榮對王世華有多忌憚,也間接反映出王世華的恐怖。
“站住…你往哪去?”
王世榮笑嘻嘻地看了眼方覺,答道:“你剛才不是讓我回家去爭家主之位麽?我要不回去,怎麽爭?”
方覺一愣,沒想到王世榮突然變得滑頭起來,抓住這話柄就要順勢開溜,讓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。
“你啊你…”方覺苦笑著搖頭道:“我也不跟你來虛的。你今天殺了這麽多人,別想開溜,得跟我回縣城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麽處置我?”
方覺剛要說話,卻聽見了濃濃地馬蹄轟鳴聲,還有無數人叫喊的聲音……三四裏的路程,騎馬轉眼就到。
“王世榮…你堅持住,老子這就來救你。”
“弟兄們…頂住,我們來了。”
“王大爺…您一定要挺住……”這話喊的,已經不像是來救援,更像是王世榮就要死了,特來嚎喪。
沒等方覺皺眉頭,王世榮先怒了,罵道:“這幫狗東西,喊的是麽子狗屁話?老子還沒死了,用不著他們給老子披麻戴孝。”
方覺想了想,騎馬往王世榮身邊湊近了點,小聲道:“回去給王世華帶句話:白石山的事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過去了,至於怎麽了結,他來跟我商量或者自己看著辦都由他。但一定要趁消息還沒傳開之前進行,否則,消息一旦傳到上麵,你死是小,恐怕王家都得跟著遭殃。”
方覺沒有繼續分析,因為誰都知道:殺了三十六個和尚,這麽大的事想瞞都瞞不住,關鍵是得抓住給上麵先入為主的觀念的機會。這點,就得靠大家運作了,而運作是需要成本的,王家得大出血……王家要倒黴,另外三家唇亡齒寒之下必然會幫忙,四大家族跟政府派來的軍隊一旦火並,江陰縣甚至整個湘西必定大亂。可不管結局如何,方覺這政zhì生命算是完蛋了。
見對方說的正色,王世榮也知道自己這次闖的禍有點大,頓時感激的看了方覺一眼,鄭重的點了下頭。
“走…”方覺掃了眼大彎處,見向鼎天和李洪輝正帶人快馬而來,他撇了撇嘴,招手帶著手下走人。
“世榮,怎麽樣?快讓我看看受傷了沒有?”趁著向鼎天和李洪輝還眯眼看著城防團的人馬緩緩後撤之時,王吉平跳下馬,圍著王世榮身邊直打轉。
“二叔,我沒事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啊…”
“世榮,他在這兒堵了你這麽久,都沒動手抓你?”
“怎麽,你很希望老子吃吃牢飯?”王世榮沒好氣的白了眼向鼎天,道:“他根本就沒想抓我,而是問我情況,被我糊弄走了。”
這種話誰肯信?李洪輝忍不住問道:“那你還開槍求援?”
“猛地撞見,我嚇了一條,槍走火了。”
得…這糊弄的話越發明顯了……槍都能接連走三次火,偏偏還是兩場一短的王家求救信號,你還能打聽出什麽?
向鼎天和李洪輝對視一眼,無奈的歎了口氣,他們心頭越發確定:王世榮肯定跟方覺達成了某種協議。
接下來,就是神棍大案的收尾工作了。
王世華親自到了縣政府跟方覺密談,兩個小時後達成協議:王家以九萬斤糧食當運作成本。
方覺則立即向上麵打報告,報告的內容就不用猜了,自然是把和尚們都說成了勾搭女香客的神棍,把王世榮屠殺神棍的事改成了是百姓們氣憤填膺之下一時群情激奮,將抓到的和尚全打死了。
為了把事做的更為穩妥,方覺還特意提醒王世華:這些和尚實在可恨,殺了他們都不解氣,最好能把他們埋在一個絕戶之地,讓他們無法投胎轉世。於是,當天晚上,埋三十六具和尚屍體的墳頭被人挖開,屍體不知去向……上麵就算派人來調查都找不到這最直接最主要的槍殺證據了。而方覺也把這事隨口往百姓身上一推,說是百姓們還不解氣,把和尚的屍體挖出來鞭屍外加挫骨揚灰,完事…
在縣政府和四大家族全力運作宣傳下,就算向百姓谘詢,也會得到兩種截然相反的故事版本……一邊是那些在此次風波中受益,或者悲憤於和尚的無恥行為者,又或者是受王家賑災恩惠的百姓而發;另一邊則是不願意相信和尚會做出這等事,反而深信王世榮這個殺人魔王鐵定會這麽幹的人所發。
要不說任何事都需要天時地利人和…
也是王家運氣好,三天後,淞滬大會戰開打,中日正式開戰,一下子就聚集了全國的目光。在蔣委員長的抗戰令之下,死幾個和尚算個屁的事。這個時候,還是保住自己地方平穩,供應前線物資,把小日本趕出中國才是最重要的。
反過來說,正因為中日正式開打,鑒於當時的湘西正在大範圍受災,上麵就下了決定,所有物資優先供應軍隊,而對湘西的態度是:既不抽調任何物資,也不給其任何支援,要是餓的受不了,歡迎參軍抗戰……百姓們要怪就怪日本鬼子去。這樣一來,糧食問題越發顯得嚴zhòng,而王家人手裏那數百萬斤糧食就彰顯的格外重要,別人就更不敢隨意得罪王家了。加上直接證據被‘百姓’銷毀,方覺的官方報告就成了依據,而短時間內,別的和尚又不願當原告,當官的誰肯多管閑事,在抗戰的大形shì下引起湘西動亂十有**會被直接殺頭的。這還是小事,要是真把王家逼急了,一把火燒了糧食,引得百姓沒了希望而造反,從而影響了抗戰大局,自己可真就成了民族的千古罪人,八輩子都翻不了身。誰還願意下死力氣追查這吃力不討好的事?
另外三家也絕…一聽到上麵捂蓋子,他們的膽兒立馬就肥了。三大惡少親自帶隊,將整個江陰縣及其周邊百裏內七個和尚廟全給抄了。雖然所得的連白石山上的收獲的三分之一都趕不上,卻聊勝於無……王世華以感謝他們救援王世榮的名義,每家送了兩萬斤糧食,但三人的人情還得還:既然你們在白石山沒幫上忙,那麽,就把那跑掉的八個和尚的腦袋,在三天內掛到老司城的城頭上吧…三大惡少正是以抓淫僧為借口,把周圍寺廟的錢財搜刮的老鼠都在哭泣。
而受神仙送子的風波影響,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,數十位婦女投井上吊,縣城的亂墳崗上每個晚上都會多出幾具屍體。
轟動一時的江陰縣神棍大案至此……不了了之。自此,江陰縣成了和尚們的禁地,神仙送子就此成為傳說。當然,在外麵,江陰縣四大家族的形象就不用考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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