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疲倦感席卷上元墨梟的心頭,可是那無數傷口細分下的痛又不斷地吞噬著他的理智,讓他不能倒下去。
他在用最後一口氣在拚殺。
隻為了不想欠人情。
樹林中隻餘下沉默的打鬥聲,可是空氣中彌漫的又全是殘忍的血腥味。
上官爾雅已經看出元墨梟的不對,奈何她也分身乏術。
武修院的學生不讓私藏武器,她腰中的軟劍一直放在家中,現在她麵對手持大刀的殺手也有些吃力。
對方早就看出上官爾雅的手段,根本不讓她近身,也不讓她走遠,生怕又有什麽陷阱。
幾個來回,殺手雖然沒討到便宜,但上官爾雅發現黑衣人這是想消耗自己的體力。
上官爾雅忍不住又多看了元墨梟兩眼,她現在自己脫身完全沒問題,可是一旦走了元墨梟就必死無疑!
這麽下去不是辦法!
上官爾雅心中一動,猛地飛身到了元墨梟身後。
那名黑衣人緊跟而上,這下大家也不分彼此,局勢變成了三對二。
“你過來幹什麽!”元墨梟體力不支,連聲音也很弱。
上官爾雅卻不回答他,徑直對三個黑衣人道:“雖然我殺了你們兩個人,但是也是他們自找的,我想你們主子下令隻要元墨梟的人頭,若連我也殺了,我怕你們回去反而不好交差!我是什麽人不重要,隻不過你們殺了我的話,一定沒有好下場!”
她每個字句都鏗鏘有力,氣勢非凡。
不說別的,就從剛才上官爾雅殺人的狠勁,就足以讓三個黑衣人思量一番。
忽然,上官爾雅把元墨梟的喉嚨鎖住!
不等元墨梟反應過來,對麵的黑衣人嚇得一身冷汗,“你想幹什麽?”
“既然你們想要元墨梟的命,我就替你們動手,早之前我就說過了,我是在幫忙。”上官爾雅冷笑,“你們也許不知道吧,我和他根本就是兩兩相厭。”
上官爾雅的手緊緊得扣住元墨梟的喉嚨,微一用力,脖子上的傷口流的血更多。
看得人心驚膽戰。
“不要!”最前麵的黑衣人喝止住,“要活的。”
他的南梁官話說得很艱難。
“要活的?”上官爾雅勾勾嘴角,佯作沒看出來他們的心思,歪著頭道:“我看你們分明是要他的命啊,既然要活的幹嗎下這麽重的手?”
對麵的黑衣人蒙著麵,隻露出眼睛微微一眯,卻不回答。
上官爾雅不在乎得聳聳肩,“不說就算了。反正你們要元墨梟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,可是我想活著離開。”
“好。答應你。”黑衣人道。
“我可不傻。你們把刀都放在地上,後退三步,我就把元墨梟給你們。”
元墨梟從被鎖住那刻起,就不曾在上官爾雅的懷裏掙紮。
他實在是沒力氣,另外一個原因是……他莫名地相信這個少女。
三個黑衣人各自看了彼此一眼,領頭之人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,點點頭道:“好,不許耍花招。”
“你們三個人,我就一個,怎麽耍花招啊,你們不要亂來才對。”
上官爾雅一隻手抓著元墨梟的脖子,另一隻手撐在他的後背上,又道:“快點把刀放下,我就把人送過去。”
領頭的黑衣人揮了揮手,先把刀子放下,另外兩個跟著做,然後又後退了三步。
“你把他送過來。”
“放心,我說到做到。”
上官爾雅鎖著元墨梟走到放刀的地方,用腳一提握住,又架在他的脖子上。
“元墨梟,你過去吧。”
刀子又擦著元墨梟的脖子劃了一道口子。
元墨梟始終一言未發,既不惱怒也不怨憤,他的表情漠然地在前麵走。
一步,兩步,三步……
走到黑衣人近處,元墨梟猛地張開雙臂飛撲過去,三個黑衣人措手不及,都是下意識一閃,讓他整個人都跌落在地,順著斜坡往下滾。
黑衣人就要去攔,可是就在那瞬間,背後忽然一道冰涼,血液噴湧。
那個領頭的黑衣人不可置信地回過頭,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命喪在一個少女的手裏。
這少女真的……好狠絕的手段。
上官爾雅隻淡淡扔下一句,“我可沒有食言,是你自己太笨。”
不,是太輕敵了。
這是黑衣人留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句心裏話。
上官爾雅在三個黑衣人身上又補了幾刀,這才飛快地追趕滑落的元墨梟。
這一切都是上官爾雅的脫身之計,她在元墨梟的後背寫了幾個字,也沒指望他能配合。
然而看著越滾越遠的元墨梟,上官爾雅也不禁佩服起來他的果斷。
即使脫身成功,元墨梟這麽做無疑是傷上加傷!
上官爾雅飛身上樹,用輕功穿梭在樹林之間,如此一來,她終於追趕上元墨梟幾步,看著他滾落到樹下,縱身跳下。
可是元墨梟的速度太快,哪怕上官爾雅已經抱住了元墨梟,還是沒有製止住他,反倒是兩個人一齊抱著滾了很長一段距離。
就在上官爾雅以為要停下來的時候,她忽然感覺到身下的大地有些鬆軟,她心中一沉,暗道不好。
果然,地麵塌陷,上官爾雅和元墨梟兩個人紛紛墜落向下。
這陷阱既深且窄,上官爾雅任由自己下落,她倒沒有什麽擔心,隻是想說這下元墨梟不流血而亡也要被折騰死了。
過了許久,也許隻是眨眼之間。
洞裏傳來撲通兩聲,她和元墨梟一前一後掉在地上。
和預料中的一樣,沒有任何的痛感。
上官爾雅摸了摸身下,果然墊了厚厚的一層草席。
武修院那些教員還算有良心,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來,不死也殘廢了。
上官爾雅顧不上拍身上的灰,借著洞口的光亮去查看元墨梟。
隻見元墨梟是真的慘不忍睹。
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染成了黑紅色,那些傷口本來已經止住,經過剛才那麽一滾,現在這麽一跌,又開始往外冒了。
上官爾雅不同情,反而覺得好笑地搖搖頭,自己到底是在救了元墨梟?還是讓他越來越慘?
本來被黑衣人抓了也許他還能脫險,可是自從她插手,元墨梟不僅滾落坡下,現在又掉進坑裏。
看來他倆真的是命中相克。
“我都這樣了你還笑!”
殊不知剛才昏迷的元墨梟在摔下來時已經醒了。
上官爾雅一愣,笑道:“我不笑難道還哭?你又不是我什麽人!”
“你這個……”元墨梟氣得咬牙,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像以前那樣不屑一顧,還是應該和上官爾雅和好如初。
“我怎麽?難道我說得不對?我的快樂向來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。”
上官爾雅也不管自己的話會不會刺激到元墨梟,徑自把身上的小襖脫了。
“你想幹什麽?”元墨梟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你那是什麽表情?”上官爾雅無語地翻了個白眼,“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,你都這樣了我看著也倒胃口,本來這洞就小,全是你的血腥味,你不惡心我都要吐了。”
她邊說邊把小襖給拆了,把裏麵的棉花拿出來給元墨梟止血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有。”
“你身上的小襖都是血做的了!”
“不,不用你,我自己來。”
元墨梟有些別扭地扭動了下,可是他一動就渾身痛。
上官爾雅冷著臉看他,“我都不在意,你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麽?現在這種情況下,我想做什麽你還能攔得住我!我勸你還是省省吧,等下恢複力氣從這裏脫身才是最要緊的。”
元墨梟癟了癟嘴,既懊惱又羞愧。
惱的是上官爾雅說的對,羞愧的是他居然淪落到被上官爾雅駁斥的地步。
他隻能一動不動,任由上官爾雅把棉花一點點沾掉血漬。
上官爾雅的動作並不溫柔,但也稱不上粗魯,她會刻意避開元墨梟的傷口。
很快一件小襖的棉花都用完,元墨梟的傷口也漸漸止住血。
上官爾雅籲了口氣,“他們下手夠狠的,如果不是我發現他們並不是要你的命,還真是無法想象這是想活捉你。”
元墨梟顫了顫眼皮,他以為上官爾雅會詢問什麽,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見她再開口。
他奇怪地抬起頭,就見上官爾雅已經在另一側閉目養神了。
再次意外上官爾雅的舉動。
他總是猜不到這個女子的所作所為,目的如何。
“你為什麽要救我?”元墨梟終於忍不住問。
上官爾雅眼皮都沒抬,懶懶回答:“剛才我都說好幾次了,我是想幫黑衣人的,誰知道手誤了。”
她那悔恨的語氣讓元墨梟抽了抽嘴角,“你不必掩飾,就算之前你是手誤,後來你在我背後寫的字可是一清二楚。”
元墨梟定定地看著上官爾雅,她的臉上也留下幹涸的血跡。
“你向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,若不是有所圖,你怎麽可能出手!”
這次,上官爾雅終於緩緩睜開雙眸,她的目光清冷淡漠,直射向元墨梟紅了半隻的眼球,譏諷道:“你說得對,就像你在季蒼子身邊做狗,目的就是想回北梁,我出手救你怎麽可能沒有目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