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孩子命薄,鬼魅容易找上他,”
恍惚間,我又回憶到了從前,很久很久以前,我爸媽還在的那段日子。
我還很小,就幾歲的樣子,我們山那邊的一座山上,下來過一位穿著黃色僧衣的和尚,每隔一段時期,這和尚就會下山來化緣,這都是我聽奶奶他們說的。
可是自我記事以來,我就在小的時候看到過那和尚一次,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。
後來有一次放學回家,在路上遇到一個騎摩托車的和尚,看樣子就不像好人,還在車上跟後座的那個女的有說有笑的,我頓時對和尚沒了好感。
那之後,我也沒有看到過我們那邊的和尚。
那是個秋天,跟這個時節差不多。
老和尚下山了,跟我媽說了這麽多話,我當時因為害怕和尚,不敢靠近,就在門縫裏看,在門縫裏聽。
然後,那和尚給了我媽什麽東西,我媽也把什麽交給了他。
“小白生,這東西媽媽給你放好了,大師說···”
媽媽的聲音很溫柔,可是我連他們的臉都快模糊了,說的話也偶爾想起一句。
不知不覺間,我醒了過來。
睜開眼看到眼前的場景,我不由得感傷起來。
抬手一摸,眼睛裏全是淚水,我竟然哭了。
“還活著!”有人驚喜的聲音傳過來,我這才辨別出周圍這吵雜的聲音。
以及我現在躺著的地方,可不就是那棟樓裏麵。
不遠處就是我掉下來的地方,一片狼藉,不僅是那個玻璃樓頂,還有很多水泥板子碎片。
天開始下雨,從那個破了的大口子裏傾瀉下來,我把眼角的淚擦去,卻再次被雨水沾濕。
“他還活著!”是和尚的聲音,他也來了。
“六哥!”和尚的身影由遠及近,我看清了他的光頭。
“你沒事吧!”和尚蹲在我身邊。
“朱穎呢。”我現在覺得格外疲倦,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活著,真的是奇跡了。
“靠,別說我和尚爆粗口啊,”和尚摸了一把他的大光頭,一臉憤怒的樣子,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和尚爆粗口。
“瞧瞧你自己被折騰成了什麽樣子,還有空擔心別人。”
我咳了兩聲,嘴裏很腥,看來情況並不是太樂觀。
“得了,你現在頂多還剩了口氣,死了也算了了你一樁心事,那女孩沒死,在你掉下來之前,吳老板就上去了,救下了她,隻是你晚了一步,掉下來了。”和尚皺著眉頭,“你剛才都沒氣了,做了心肺複蘇,按壓了十幾次都沒有活過來的跡象,我還以為你徹底玩完了。”
“醒了就好,很快120就來了,你可千萬別死啊,好好活著。”和尚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“我早給你算過了,沒有性命之憂,可還是沒想到你會搞成這幅慘樣。”
“咳咳,別逗我了,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,我還能活著,”我打趣道,“你是能看到鬼的,你看到的我沒準就是死後的我哦。”
和尚一愣,他還真的愣了幾秒,之後還拿起手指掐算了什麽。
“胡說,你沒死,”和尚盯著我,翻了個白眼,“你以為你真的這麽抗摔啊,那邊才把充好氣的氣囊給收起來。”
和尚指了指廢墟的那邊,“還好吳老板早有準備,在你走之後,就趕緊叫了人過來,說來也神,把這一手都料到了,我和尚混跡江湖這麽多年,我還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道士。”
我看了一下廢墟那邊,果然有一群人在牽扯繩子這些,我一下子就釋然了,現在還活著多虧了吳筌。
“那跟我一起掉下來的人呢。”我猛地想起,許如林也跟著我一起掉了下來。
和尚搖了搖頭,“你掉在氣囊上都差點摔沒了那口氣,還別說那小子了。”
“他好巧不巧的掉在了氣囊邊緣,啪嗒一聲,腦袋都砸開了花,當場去世,阿彌陀佛阿彌陀佛”和尚雙手合十念叨著,“當時來幫忙的還有個女同誌,看的直接吐了出來,阿彌陀佛阿彌陀佛”
我愕然,許如林死了,不過我總覺的事情有點奇怪。
“和尚,你說那天巷子裏的那個蒙麵人會是許如林嗎?”我問道。
“許如林?是誰。”和尚想了幾秒,“哦,就是那許少爺名字,什麽?”
和尚大喊一聲,“你說死的那個小子是許少爺?”
“對啊。”我一直以為和尚知道。
“看來事情沒那麽簡單了,”和尚站起身,“他怎麽會在這裏死了。”
“他就是你說的那種鬼飼人,力氣大的要命,動作也快,看到我這裏的傷口沒,要不是多虧了那狐狸的作用,我可能會當場去世。”我指了指我幾乎廢掉的左手。
“我就說他有問題,沒想到他自己就是鬼飼人,可是,以他的身份,不至於做這種事來達成目標啊,你有什麽讓他惦記的,一沒錢二沒權,頂多長得像個小白臉,真是···”和尚一邊感歎著許如林的死,一邊還沒忘數落我。
“哎呀!”和尚一下子跳起來,“那個寄宿在他身上的鬼可能還在外邊啊!”
我艱難的叫著和尚,“別激動,應該死了。”
和尚再次蹲下來,摸了一下他的大光頭,一臉不可置信。
“火啊,我有狐狸的火,把他燒死了。”我說著還不忘感受著身體的溫度。
很快,火焰就再次出現,不過與往次不同,這次我能看到這火虛浮在我手上,很淺,很弱,跟汗毛一樣,不過是很漂亮的淺藍色,所以很容易區分。
“快收起來!”
和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大叫著。
我依言把這狐狸火收了起來,這可真的好用,這次之後,我覺得順手多了,呼之即出,揮之即去,這感覺可真好。
“呼,你可真是不知者無畏。”和尚一把按在我的右肩上,一臉嚴肅的看著我,“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有這麽強的靈魂力量。”
“不過,我勸你,不要再用這個東西。”和尚一字一頓道,“這不是你口中所說的狐狸之火,而是你的靈魂之火。”
我驚訝了,這話,許如林也說過。
“這是怎麽回事。”我問道。
“比如說,人呢,就像一個瓶子,而靈魂,則是一根裝在瓶子裏的蠟燭,正常來說,人到死亡,瓶子蓋子就會打開,靈魂離開人體,魂歸地府再次轉世,也就是說,每個人的靈魂都是獨一無二的,就算轉世不會有前世的記憶,但蠟燭一直是完整的。”
和尚放開他的手,比劃起來。
“你現在,就是在燃燒你的靈魂,一旦開始就不會停止,因為這個瓶子是密封的,外力沒法幹涉,等到這根蠟燭燃燒殆盡,不僅是你這一世沒了,下一世也沒了,你的魂,將從天地間消失。”
我被和尚這席話驚到了,“你不是瓶子是密封的嘛,那我怎麽會被點燃!”
“我怎麽知道!你怎麽會用這個東西的!”和尚也吼了起來,這時候也不忘摸一把他頭頂上的雨水。
“咳咳咳咳,”我劇烈的咳嗽起來,血都要咳出來了,我趕忙吞了下去。
看來是狐狸的緣故了。
我不由得悔恨起來,我一直以為那個狐狸死了留給我一個好東西,我現在隻是剛學會操作,然後就告訴我,這個武器用一次就損耗一點,然後把我自己燒的魂飛魄散。
怎麽可能容忍這事發生,我這輩子就已經夠慘了,我還寄希望於下輩子,要是被我燒沒了,那我豈不是就真的完蛋了。
下輩子連狗都做不成,鬼才要再用這個火。
“你別說話了大爺,”和尚皺著眉頭,摸了摸他的光頭,“我不急你了,待會兒把你氣死了,那可真是阿彌陀佛。”
我翻了個白眼。
直到醫護人員把我裹在擔架上綁好拖出這棟樓,我都沒看到吳筌,和尚一直跟著我。
路過門口時,我看到了之前那個乞丐老頭子,他站在樹蔭裏,對我揮了揮手,然後就那樣消失了。
我一愣,“和尚,你說幫我做心肺複蘇,按壓了多少次。”
和尚躲在護士小姐撐著的傘下,一直在躲閃避雨,“啥?我也沒細數,就十多下吧,你問這個幹啥,閉嘴吧你!”
我看向樹蔭處,閉上了眼睛。
右手摸向褲兜,當時給了那老頭子十塊多少錢來著。
記不清楚了。
結個善緣,總比作惡好。
雨下得越來越大,120的車響了起來,跟雨聲格格不入·····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