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溢之赫然回頭:“什麽人!”
他雖然於靈劍山中精研劍道,有些不通世故,但卻知道,雖是自己在全心彈奏劍曲,但能夠避開自己的靈覺,忽然來襲的,絕非尋常之輩。
他轉頭看去,便發現在流沙之中,緩步走出了一個黑衣少年。
他身材略顯清瘦,穿一襲如墨染般的黑衣,但膚色卻很是白皙,一派風流之狀。
他步履輕移,走到莫紫宸身前不遠處,雙手擊掌,口中輕輕哼著一首曲子。
楊溢之能夠彈奏劍曲,是極通音律之人,自然聽得出,他居然是在與莫紫宸兩相唱和。他所唱之曲,與莫紫宸彈奏的樂音,極為相配。
莫紫宸這時一曲彈畢,她手指按於琴弦之上,久久沒有睜開眼睛,似在體會著琴音之中的韻味。
花弄衣輕聲笑道:“這第六曲部,名為忘憂。你居然能夠這麽快,就堪破忘憂境界。真是讓我大為驚喜!”
莫紫宸將古琴收去,站起身來。
她這時仍沉浸在那股玄妙的境界之中,覺得自身仿佛已融化在天地之間。變如萬古雲霄之中一根羽毛,與天地日月同在。
無悲而無慮,無憂而無喜。
這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她先前修行之境的體驗。
直到花弄衣以曲相和之後,她才恍如一夢般驚醒過來。
看到花弄衣站在身前,她驚訝道:“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
花弄衣大笑起來:“我為何不能在這裏?此地原本就是我出生之地啊!”
莫紫宸愈加摸不著頭腦,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失心瘋了,怎麽像是在說胡話的樣子。隻以目相視,作疑問之色。
花弄衣卻並沒有馬上答她,而是先轉頭道:“這位兄台,你能奏劍膽琴心之曲,看來,是來自靈劍山的弟子了。今日,能否給我一個麵子,就此離去如何?”
楊溢之搖頭道:“我難得有機會進入窮極,如今定神珠就在眼前,我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?”
他的眼中露出喜色,“你看樣子,怎麽也到了結丹後期,與我的修為相若,我再出手,就不算違誓!”
花弄衣冷笑一聲:“真的麽?”
他的目光看向楊溢之手中的古劍,“你這柄劍,可是靈劍山十大名劍之一的鬆紋?”
楊溢之傲然道:“這正是鬆紋古劍,吾師於五十年前授之!”
花弄衣道:“我聽說鬆紋古劍在當年鑄造之時,上有九道橫紋,可八音齊奏,是奏響劍曲的不二選擇。不知你學到了幾成?”
他從懷中取出了一物,置於掌中,手掌攤開,頓時金光燦爛。
那是一座造型極為精巧,隻有四分之一個手掌大小的金鍾。
花弄衣用指甲在上輕輕一彈,金鍾頓時便發出悠揚之聲。
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
三記鍾聲響起,鬆紋古劍,居然奇異的發出了共鳴之聲。劍氣之上頓時被震起了一層靈氣波瀾。
楊溢之的臉色大變,他以手按於劍鋒之上,卻不能止住鬆紋古劍的共鳴之聲。
他的目光直視著花弄衣手中的金鍾:“八寶紫金鍾!這是當年人皇號令天下萬民的法寶。聽說早就已經被帶到了上界,怎麽會在你的手裏?”
他雖然有些視劍如癡,不通世故,但也正因如此,反而最擅於趨利避害。將古劍重新用他的白疊布包裹起來,隨後便道:“告辭了!”
說罷,他一閃身,便向莫紫宸的身前飛去,不過片刻,便已不見蹤影。
莫紫宸有些好奇的看著他的影子,“他有路能夠出去嗎?”
花弄衣淡淡的道:“他既然能夠進來,自然也有路能夠出去。靈劍山的人,自然有他的辦法。你現在還是不要關心這些,多擔心一下你那位師兄的好。”
莫紫宸轉過頭來,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:“是麽?我想,我應該先關心一下,閣下到底是什麽身份,為何會出現在這窮極之中,這是你的出生之地?我想,我那位師兄,一定不會知道這一點吧!”
她將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:“花公子!”
花弄衣被她叫破,並沒有什麽尷尬之色,隻是說道:“其實我也知道,你看穿這件事後,必然會對我有所不滿。不過,我並不是存心欺瞞秦兄的。”
他長歎了一聲道:“這次我出麵救你,本來就是想和你說出所有實情。其實自從你們來到窮極之中,我一直在暗處觀察著你們,你們幾次遇險,我也都知道。”
莫紫宸冷笑了一聲:“是麽?我們有幾次,差一點就死在流沙或者風暴之中,那個時候,我可沒有看到過你!”
花弄衣搖頭道:“你們看似艱難,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性命之危。唯一一次的危境,就是混元罩被卷入七風穀。如果不是我出手攔下來的話,便會落入空間裂縫之中,你們再也尋不到它了。”
莫紫宸訝道:“真的是你?”她也知道,花弄衣並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。
這時,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,問道:“那麽,你是不是也見到了祝師兄?”
祝明延為了守護三典不被吸走,以身護之,被一起卷入了七風穀中。但當他們重新見到混元罩時,卻並沒有祝明延的蹤影。
莫紫宸的心中,一直以為他已經殞身於沙暴之中,心中還頗為感傷,現在看來,似乎還別有內情。
果然,花弄衣點頭道:“你說得是你那位同門大叔?不錯,我在攔下混元罩的同時,也將他救下,不過他的經脈受了重傷,我將他救回,放置於忘情宮中,在化靈池內浸泡,要八十一日之後,才能盡複舊觀,你隻要跟我回忘情宮,自會見到他。”
莫紫宸敏銳的聽出了他話中之意:“忘情宮,那是什麽地方?”
花弄衣撫掌而笑:“不錯,這就是我要現身之意。因為你已經堪破忘情天書第六重——忘憂之曲,那麽,你也就有資格被我告知,你的真正身份。”
莫紫宸頓時愕然,自己的真正身份?
她實在不知道,自己的身份還有什麽可以隱瞞的,難道說,與自己母親的身世有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