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川這時仍然記得他在第一眼看到程清玄的時候,神智已經十分模糊了。
在他瀕臨生死的那段時間,他一直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像當年一樣,把自己拯救出來。
但始終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
直到最後,他看到了程清玄。
好吧,隻要有人來救自己,那就行了!
當他被程清玄救醒之後,就毫不猶豫的拜在了他的門下。在瀛洲之內,一修行便是七年。
在這七年之中,他築基成功,成為太華宗曆代弟子以來築基最快的一個人。然後,他才下山,了卻塵緣,斬斷恩仇。
在西北大漠,他殺死自己當年的仇人,然後,又返回京都的秦家,他隻是微微展現出自己的道法,便被那些人奉如神明一般。
在秦家的事情,秦川已經不想再提起,他隻是殺死了一個當年想要欺淩他們的叔祖,然後便罷手。但是,他從那些人的口中,並沒有問出一絲關於自己父親的消息。隨後,他便回轉瀛洲,從此斬斷塵緣,再也沒有關心過俗世中事。後來那個國家大亂,曾有人向上天祈求,希望秦川能夠來救他們。但秦川並沒有出手,他甚至都沒有去關心。秦家最終覆滅。
這一段往事,早就已經深深埋在了他的心底,但偶爾在午夜夢回之時,他仍然會感到深藏於骨子之中的那一絲孤獨與寂寥。
雖然他後來修為日盛,成為後輩弟子中一等一的翹楚人物,甚至已經忘記了這種感覺。
他以為,自己永遠也不會再想起當年的事情,直到在十萬大山之中,他在奪得了古修之寶,卻因而靈氣全失,甚至連普通的散修都無法應付的時候,他才又感到了那絲無助之感。
那個時候,站在他身邊的,是莫紫宸。
而他,也正是在那個時候,於心底悄然的印下了一分,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印記。
秦川這時,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恢複了過來,體內的靈氣,全然運轉無礙,本來已經爆發的雷火毒,都被花弄衣的靈丹所銷去。
但是,卻像有一個無形的束縛,在桎梏著他,讓他怎麽也無法醒來。
他一時覺得,自己仿佛身處在大漠之中,四周全是腐爛的屍體,頭頂上蒼鷹圍繞,不知道什麽時候,就會下來,把他啃成一副白骨。
一時間又覺得,仍是身處在十萬大山之中,群敵環伺,他卻毫無還手之國和。
眼前似乎正有一個影子,在不停的飄來飄去,那影子的麵容,像是極為熟悉,又像是有些陌生。他忍不住伸手去抓,卻抓不到半點痕跡。
在這個時候,誰來拯救他?
秦川低聲的道:“不要丟下我……紫宸……”
莫紫宸的眼中,有淚水悄然的流下,她用手輕輕的拍著秦川的後背,大概沒有一個人知道,在他舊年的記憶之中,曾藏著這麽多不堪回首的事情。這些事情,他大概從未對人說過吧?就連林詩蕊,也不過隻知道遇到他時的境遇,卻不知道他在幼年時所發生過的事情。
大概自己,是唯一一個,曾經見過他這樣孤獨無依時情景的人吧?
當年在十萬大山的時候,她就已經成為了在他心中,唯一的那一個。
秦川不停的伸手,去抓眼前的影子,那影子飄來蕩去,仿佛便是莫紫宸,隻是她似乎若即若離一般,在他的眼前,揮之不去,卻又讓他抓不到半點衣袖。
她的嘴角輕輕翹起,像是有些譏諷的樣子,“如果你心中真的掛念我的話,當年為何不把我留下來,而是放著我一個人離山?你真的曾經掛念過我嗎?”
秦川的心頭忽然間一陣刺痛,當的身形欲飄然遠去之時,他的心就仿佛被重重的刺了一刀一樣,痛徹心扉。
他喃喃的道:“紫宸,你知道嗎,我好喜歡你……”
他想到林詩蕊對他說過的話——
問心!
他現在不願意再想那些東西,什麽修行大道也好,不管是否有礙修為也好。不管將來會怎麽樣。
現在,他隻想先說這一句話!
莫紫宸將他抱在了懷中,喃喃的道:“你知道嗎,我也好喜歡你……”
她輕聲的說道:“不止是在當年,否則的話,我怎麽會不遠萬裏的來到瀛洲呢。就算是在碧落海的時候,我也依舊記掛著你,從沒有片刻忘記。隻是,你為什麽到現在,才跟我說這句話?”她的眼淚無聲的流了出來,“你知道嗎,我們錯過了多少時間?”
兩人輕輕的依偎著,一種無言的感覺,默默的在兩人之間流淌。
秦川忽然睜開了眼睛,他隻覺得,困住自己的那道束縛,忽然間便銷去,他一下子便醒了過來。
然後,他就看到了被自己擁在懷中的莫紫宸。
方才所發生的事情,如開了閘的洪水一樣,一下子便湧上了心頭。
他有些呆呆的愣住了,剛才,到底發生了什麽?
那些話,真的都是我說的?
雖然這都是他平日裏深藏於心底的話,但是,他怎麽也無法想象,方才,他居然就這樣子說了出來!
莫紫宸忽然看到,麵前那如朗星一般的眸子睜開了,她“啊”的叫了一聲,臉色頓時一片潮紅,飛身跳了起來。借著夜色,將身形悄悄的隱在了另一側。
這時她的臉色,就如同煮熟的蝦子一樣潮紅無比。
秦川站起身來,這時他才發現,自己的上身居然還是****的。連忙飛快的從法戒之中拿了一件衣袍穿上,記憶中才浮起,方才兩人肌膚相貼時的情景。
他有些懊惱,用力擊了一下自己的額頭。
剛才自己,到底都說了些什麽?
他一定是腦子都進水了,才會說出那種不經思考的話來。
可是現在,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?
莫紫宸隱在石頭的另一側,悄悄的將自己的法衣披上,偷眼看著秦川,發現他難得的窘迫起來,像是連手腳都沒處放的樣子,不禁暗暗的感到好笑。
她這時臉上的潮紅稍退,低聲的說道:“秦師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