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紫宸這回大概明白了,其實與俗世是一個道理。所謂一家之主,一城之主,一國之君,推及而言,不外如是。要主事者,首抓的,必是人事權與財權。將這兩樣掌握在手,便不怕底下人翻了天去。相比之下,這掌門三典,除了俗世的意義之外,更多了一層門派傳續的意義。
她這時已經隱隱猜到鞠二想說什麽,豁地站起身來,驚道:“你是說,本門這三典,已經遺失了?”
鞠二點點頭:“等送師尊入葬,秦師兄才發現,本來存於靜室之內的三典,全都不在原位。沒有這三典在手,也沒有掌門信符,按規矩,便是得位不正。秦師兄繼承宗主之位,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順。因此,他們修成金丹的三人,結陣而聚,終夜苦思,由大師姐主事,以推衍之法,去推算三典的去向。”
莫紫宸道:“推算的結果,是應在了嶺南?”
鞠二搖頭道:“哪有那麽精確,不過是在南方無疑,因此林師姐留在本山坐鎮,秦王兩師兄各自出山,去尋找三典,我沒想到,秦師兄居然一直去了嶺南,越過了羅浮嶺。那樣的蠻荒之地。修為較高的修士,都不大去的。”
莫紫宸道:“為什麽,是因為那裏太偏僻?”
鞠二搖頭:“不是,似乎是有著故老相傳的傳說,以前,曾有數名高階修士在那裏殞落。似乎是有著什麽不祥的詛咒。因此,通常都是築基以下的修士,無處可去的時候,去到那裏去尋些機緣而已。”
莫紫宸想著遇到秦川時的情景,“我看當時,他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。”她敲了敲額頭,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,說道:“其實這也沒什麽啊。說到底不過隻是一個名義,這種東西,如果有人較真,那麽就算個事情,但你們門中感情甚好,上下一心,根本不用把它當回事。以秦兄為主,再立三典就行啊。”
這就如同他們繼皇位一樣,如果幾方勢力傾軋不下,那麽身為正統,嫡長血脈,持有傳國玉璽,這都算是正統名義,也正因如此,莫紫宸那位篡位的皇伯,才一直想要抓住她,尋回傳國之璽,借以壓服國內如潮的反對勢力。
不過秦川顯然不存在這個問題,在門派中,並沒人反對他,都是一心擁他登頂,何必苦苦執著於這樣一個名義呢。
鞠二聳了聳肩,“我們雖然一心,但架不住還有外人。本門當年是由一位祖師所創,那位祖師天縱奇才,在立派不久之後,就飛升靈界而去,所留下弟子,各有傳承。但他們所學各有不同,沒一個能夠繼承祖師的衣缽,最終分立九派,合稱九華仙宗。這幾萬年來,一直分分合合,從沒有一統過。這九脈之中,又以太華、少華、靈山這三脈居首。隻有這三脈的始祖,是當年那位祖師的親傳弟子,所得最多,所學也最精深。留下的修行道場,也是海內外最著名的仙山勝地。瀛洲便是其中之一。不過數萬年來,各脈之間幾度起伏,彼此之間也有爭鬥,極少止歇。也沒哪一派能一直占據上風。”
莫紫宸道:“天下大勢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。所謂流水不腐,不斷的變化,才算正常啊。”
鞠二點點頭:“你說得真有道理。我太華一脈也曾幾經起落,到我師尊這一代時,他有七位師長,但同輩之中,卻隻有他一人晉階元嬰,另外幾人都先後殞落。如果不是他晉階元嬰成功,隻怕這瀛洲,就要生生的被人吞了。他繼位之後,有教無類,廣收弟子,足有上百人之多,但內門親傳的,便隻有我們六個。杜家姐弟,是十幾年前拜入宗門的,我們六人,一直親如兄弟,門中弟子,也都互助友愛,從不起爭執。雖然金丹修士並不算多,但有元嬰中期的師尊坐鎮,其勢已成,自然會惹人忌憚。”
莫紫宸道:“那天我在山外遇到要殺我的人,是不是就是你們的敵人?”
鞠二道:“那是天衍宗的,他們的實力在九華諸宗之中,隻能居於下遊,這一次,也是他們搶先跳出來,指斥我們行事不周,抓著秦師兄至今未至九華殿拜祭祖師的理由,要去除他的宗主之位。按當初九派會商時的規矩,應將我們這一宗,交由它宗代管。”
莫紫宸這回便聽出了味道,說道:“不過隻是一個實力偏下的宗門,卻敢當這個出頭鳥,難道他們不明白,出頭的椽子先爛的道理麽。想必背後一定有人指使。大概他們也明白,這大頭他們是吃不到的,不過當出頭先鋒,也能分不錯的好處罷了。”
鞠二道:“你真是聰明,一下子便能想到這麽多,我還是聽了大師姐的話,事後慢慢想,才想明白的。據大師姐分析,站在天衍宗背後的,應該便是法華宗,他們雖然不在當年祖師親傳的三宗之內,但這些年勢力漸漲,廣收門人弟子,門中還有兩位元嬰期的祖師坐鎮,論實力已數得上九宗之首,隻是差一座仙山道場,他們覬覦瀛洲久矣,隻是畢竟諸派都看著,拉不下這個臉來。這一次正好被他們抓到機會,借著祖師的玉冊金章之規,要逼我們交出小瀛洲道場,最好還能將我們也並入法華宗之內,這才是他們的心願。”
莫紫宸不滿的道:“他們倒想得美,這與強搶何異。難道我們沒有辦法麽?而且其餘諸宗,也不會眼看著他們下手吧?”
莫紫宸出身皇家,從小看慣了權謀傾軋,拉一派打一派,對她來說,已是熟極而流的事情,想都不用想的就脫口而出。
鞠二緩緩的道:“我腦子慢,從小除了修煉之外,就學了煉丹和煉器之道,也不懂這些。不過師姐說過,法華宗勢大,諸派都退讓三分,而且他們這次還下了重酬,除了聯絡天衍宗之外,據說三宗之一的靈山宗,也對此事有所默認。偏偏這是當年祖師傳下來的規矩,算是被他們抓到把柄,所以這一關確實難過。”